谁贵谁贱
  热闹的气氛里时光总是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便天色将晚,品尝了一回这酒楼有名的状元宴之后,他们便打道回府,这时玉无瑕提出要回家,说是怕家中父母担忧,她不好继续拦着,索性已尽她所能帮这个弟弟指明方向,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想着那个家中的境况,她想找些银钱给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除了有很多首饰之外,手头上并无现成的银钱,囧况令她赧然。
  她难受的去偷扯凤移花的袖子,这厮不知是吝啬不想给还是怎的,一把握住她的手抱起她,三两下塞入马车中,淡淡一句,金宝送他回去便打发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别扭着,想了许久心里才舒服一些,依着这里的规矩,她这妾室的身份,她的弟弟根本不是人家的正经亲戚,凤移花也没有义务给她弟弟钱花,便是搁在现代,也没见过小舅子随便伸手问姐夫要钱花的。
  她这是怎么了?怎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依赖他,把他当自己人了,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不成,你让给,人家就给吗?
  想通了这些,她的脸顿时红起来,火辣辣的热,扭捏一会儿,主动往他那边坐了坐。
  温热的一团往他身边一靠便把他从深思中扯了回来,伸手搂着她,轻声道:“怎么了?”原来,他根本没把那事放在心上,他想的事情似乎更艰难,自上了马车之后,他那紧蹙的眉头便不曾展开过。
  娇娘望着他眉心皱起的山峰,情不自禁便伸手去抚平,当触上他微有凉意的肌肤,她一顿,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回,怎就那么心软呢,不是每天都警告自己要保持距离的吗?不能继续往下陷了。不能。
  “无碍。”他握住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焐着。
  他的手心湿润温暖,手指白皙干净,手掌大而白,那么令人安心,大手套着小手,和谐美好,她突然有种想十指交握的心动,可她并没有那么做,只静静靠在他的怀里,忽然就红了眼眶,落下眼泪。
  她忙把脸埋入他的怀里,只装作撒娇的模样。
  他轻笑一声,扯开肥大的狐裘将她纳入怀里,“怎就这么会磨人呢,可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爷?”语气虽轻佻却不让人感觉轻浮,尤其当他那下意识的动作,暖她入怀,爱护有加,他的话,更像是宠爱,暖的她眼泪止都止不住。
  模糊着嗯了一声,便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昏昏欲睡。
  他抚着她披散在背上的长发道:“你不懂读书人的气节,你那弟弟尤其是个外表温润听话,内里自强有主意的,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不会要任何人的馈赠。”
  娇娘缓和了情绪,脸上重又烧起来,听他这么说,她更没脸看他了。
  “谢谢。”她翻转身子,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扯着他的皮裘尾巴盖住脸,死活不愿让他看。
  那微弱的哽咽他岂能听不见,只是不戳穿罢了。
  他喜欢她把他们看做一个整体,状元及第楼门口她那下意识的动作他看在眼里,没钱自然要问她的夫君要,不必耍什么把戏。
  “睡一会儿吧,回家还得有一段路程。”他往边上靠了靠,舒展身体,让她在榻上睡的更舒服些。
  “已经睡了,睡了。”她羞赧的咕哝。
  “呵,好,已经睡了。”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她垂在背上的发丝,慢慢想着她出现在他的身边之后的种种表现,至今为止,这姑娘唯一一次出手反击便是在柳月的事情上,手段简直不能看,只能算是运气好,她那个邻家哥哥铁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糊里糊涂就把柳月带走了,慧娘更是做贼心虚,自动搬离,整个姜府莫名其妙就只剩下她一个,他想连她自己都藏在被窝里偷笑过,不费吹灰之力就独霸一府。
  她也不是不聪明,所欠缺的是心狠,就拿她威胁柳月那事来说,如果柳月和慧娘的位置换一下,单凭她说出慧娘身上的标志可是赶不走她的,慧娘反而会抓着她这把柄到他跟前哭诉一场,反将她一军。
  做既然做了就该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她倒好,他一回去就白着脸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让他说什么好呢,她的愧疚心太多了。
  勾着手指在她脸上慢慢滑动,感受着她滑腻的肌肤,浅笑释然,也许,他该称赞她一声,在某些方面,她聪明的紧,不然,他也不会喜欢她,离不开她。日复一日,她的模样慢慢就刻到了他的心里,如今虽不至于刻骨铭心,可真的是记住了,一日不见会想念,牵挂。
  回到府里,他自去书房忙自己的事情,娇娘也不打扰他,在府邸花园里转了几圈消消食之后便回到卧房翻书看,前些日子从翰墨书肆买回来的关于各地风土人情的书她还有许多没看的。
  不想他们前脚进府,稍作歇息,后脚那威国公府世子夫人又派人来了,且还是那个叫花铃的,点名要见的不是凤移花,倒成了她。
  她不知这里面有何紧要,便让姜妈妈去回禀了凤移花之后得到他的首肯才放人进来。
  “这是我们世子夫人送你的见面礼,如夫人。”她把一个鎏银雕花盒奉上。
  “没有无缘无故送人礼物的道理,更何况是世子夫人。”她把自己的这个身份研究的透透的,像她这样的卑贱的所在,那种高高在上的贵妇是不屑一顾的。
  这冷不丁献殷勤,她可不会认为是自己的人品爆发,让那位世子夫人一见了自己就惊为天人,然后引为知己好友,从此自己这卑贱的人就有了个出身高贵的女性朋友做靠山。
  花铃面色淡淡,道:“给你的便是你的,你不认识可以去询问花大爷,我们夫人让问一句,你想拜见宗祠长辈登堂入室吗,如若想,那么后日便跟着花大爷来我们府上赴宴。”她一伸手,后面跟着的小丫头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邀请函递到她的手心,她这才继续道:“这是我们夫人特意交代要给你的,像你这般的来参加我们世子夫人的生辰宴,你还是第一个。”
  她字里行间的蔑视让娇娘浑身发冷,猛的站了起来,冷笑道:“那真是抱歉了,恰巧那日我身子不舒服,恐怕去不了,多谢你们那位夫人的好意。姜妈妈,送客。”
  花铃抬抬眼皮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那姿态竟是高高在上的令人发指!
  娇娘气狠了,抬手将她们送来的礼物狠狠摔在地上,眼眶通红,眼泪衔在眼中死死不落。
  “娇娘。”凤移花在门口就听见屋里巨大的碎裂声,紧走几步闯入进来。便见,她蓦地抬头瞪着他,那眼睛里的恨意似能滔天。
  他心一冷,停住脚步,方才在书房里琢磨了半响的说辞轰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神色凄惶,“娇娘。”
  她紧咬的贝齿蓦地松懈,矛盾的漩涡在她的眼睛里流淌,看着他,恨着,喜欢着,嚎啕大哭。
  “我要回家,我要离开你,远远的离开,永不再见!”她朝他撞过来,恨的整个身子都颤抖不安,“你滚开。”
  “别这样。”他的身体也在发抖,死死抱住她,亲吻她的发丝,耳朵,脖颈,一点点的安抚。
  “别碰我。”娇娘哭软了身子,整个就往地上掉。
  他难受的紧,手臂也没了力气一般,也随着她跪到了地上,依然搂紧她的腰,禁锢着她的双手,承受着她积聚已久的爆发。
  屋里没有一个人敢进来,姜妈妈等人都提心吊胆的缩头缩脑等在门外,过了好半响,娇娘平静下来,把眼泪鼻涕往他肩膀上一抹,打个泪嗝道:“我好多了。”
  凤移花哭笑不得,紧绷的心也顿时放松下来,道:“往后,我是不是要随时准备做你的出气筒。”
  “你应该的。”娇娘有气无力道。
  大哭了一回,把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坏情绪宣泄掉,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似得。
  “是,是我应该的。”凤移花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到旁边的绣墩上坐着,而他就顺势跪在她的脚边,彷如她高高在上,而他卑微若尘。
  “你做什么?”娇娘推他,拿脚踢他,但就是别跪她。
  为何要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