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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八过后,新年的气氛随着不断覆盖的大雪越加的浓烈,外出打工的村民也都回来了,宝儿冒着小雪经常能在村口那看到守着的亲人,那一年到头就一次的见面,除了思念之外,还有对外出一年打工收益的期待,大都是提着大包小包地回来。
  宝儿家也贴好了窗花,翠儿将小栓写的对联挂到了门口,哈着气忙跑进了屋子里,宝儿从灶间里拿了两条炜好的年糕团子出来,擦掉了上边烧焦的部分,将团子掰成了两段拿给他们。
  小慎手中抓着拨浪鼓冲着宝儿一张嘴,懦懦地喊道,“姑姑,啊~”
  宝儿剥了外面的一层将里面软糯的年糕揪了一些下来塞到他嘴巴里,“吃两口就好了啊,不然肚肚会痛痛。”
  小慎一手捂着小肚子瞥过脸去就不要吃了,上回因为贪吃吃坏了肚子,足足拉了两天的肚子,可把小家伙给折腾坏了,于是宝儿一说到肚肚疼他就捂着肚子抿嘴不肯吃了,十分好用。
  小慎在炕床上走了一圈,身上的小银锁叮呤当啷地响,那是洗三的时候徐庚寅送的,宝儿望的出神,一下小家伙就转悠到了自己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趴在宝儿的腿上小身子鼓鼓地喘着气,表示他累坏了。
  宝儿被他这样子逗乐了,天然小童星啊,演戏忒有天赋,可会装的一熊孩子了。
  宝儿捏捏他的脸将他抱到了自己怀里,摸着那凉飕飕地银锁,这一下就是一年半过去了,过了这个冬天,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年了。
  宝儿忍不住想,若是没有发生这么光怪陆离的事情,自己或许还在为那些数据奋斗,熬夜到凌晨,就连新年都是那么的没有存在感。
  小慎见姑姑一直没反应,挣扎着要下床去,宝儿被他这么一闹腾,遂松了下手,险些让他来个了面朝大地。
  宝儿倒是吓了一大跳,将他放到地上后,这个家伙没心没肺地蹭蹭跑去了灶间门口,小手捏着那帘子向着里面正在做饭的喜儿轻轻喊了一声,“娘~”
  喜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冲着他笑了笑,小慎就高兴坏了,呼的一下将帘子又给拉上,身子匐在了帘子上,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喵~~”
  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禄生走进屋子的时候,小慎正一个人趴在炕床上,玩着宝儿给他做的卡纸,上边是写着一些最简单的认字,宝儿给他掸着身上的雪花,“去看过李夫子了?”
  “嗯,老师也很高兴,你还真说对了,让我带去一些小菜,老师拉着我又喝了些小酒。”禄生的双颊上都绯红着,也很开心,抱起了床上的小慎要亲一口,小家伙很是嫌弃地瞥过脸去,满身的酒气,讨厌!
  “那过了年不回书院了?”宝儿将小慎给解救了出来,给他端了一碗水过来,“什么时候要上京了?”
  “还要回书院的,老师带着我们去京城,初八回书院,初十要出发了,一个多月的路程呢。”
  “这么远。”宝儿也想象不到一辆马车的路程能有多快,“那来回得要小半年呢。”宝儿想着应该多准备一些盘缠,凡是在外有些银子傍身来的心安一些。
  “多少读书人等的就是这一天,远一点有什么关系,那些在南方的何止这些路。”禄生还想去逗一下小慎,小家伙直往宝儿怀里拱着,一点都不让他沾边,他呵呵地笑着,“回来的时候听说四叔回来了,还带了个妾回来。”
  “不是小红么,四叔自己又纳了一个?”宝儿只是觉得,纳妾这回事,怎么就成了四叔的常事了。
  “是啊,前两天刚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好像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禄生也就是回来的路上听着旁人说起,只说那沈万祥的小儿子回来了,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那从车上下来的身段啊,远远看着就扭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
  宝儿自动的补脑了关于不正经的人家范畴,微微一愣,诧异地看着禄生,从他脸上同样也看到了怀疑,“该不是…”宝儿没再说下去,那荒诞的想法冒了出来就觉得太出乎预料了,拿错剧本了吧。
  禄生同样沉默,那样的事在他们家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小的阴影,宝儿摇摇头笑道,“随他呢,反正四叔喜欢就好了,该苦恼的怎么也不会是咱们。”
  确实,该苦恼的另有其人。
  孙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对着那个狐狸精笑,自己儿子多少冷淡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可如今这是跌破眼镜的场面啊,儿子拉着那狐狸精的手,俩人在那里说着完全自己听不懂的话,什么红颜知己,而老四媳妇更加淡然,坐在餐桌上是默不作声地吃着,眼皮都懒地抬一下去看。
  这不科学!
  这打自己儿子带着这个狐狸精进门的时候,自己就没缓过来,荣柱一进门就和孙氏说了,这是新纳的妾,名叫梦溪,只见那狐狸精就是向她行礼的姿势都那么勾人,孙氏拉过郑氏问过了才知道,那女人竟然是儿子从怡春院赎回来的。
  瞬间孙氏就木了,怡春院,赎回来!
  “你怎么不拦着他,这么糊涂的事他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赎一个妓/女回来,这是咱们老沈家干的事么。”孙氏说完郑氏说小红,两个女人都守不住男人的心,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郑氏的反应很无奈,“相公说喜欢,这他愿意赎回来,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和小红没有用,不能让相公开心,若是那梦溪小姐能让相公心情好一些,我们也是愿意的。”说完就一副凄凄哀哀地神情看着孙氏,“娘,我们也不想…”
  孙氏无法,就去找了儿子,从小到大自己还没对这个宝贝儿怎么粗声过,这回同样也大声不起来,只能拉着儿子劝道,“儿子啊,你这若是喜欢,娘也不拦着你去那院里,可赎回家怎么可以,娶一个青楼女子,这可是要蒙了祖宗啊这。”
  荣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娘,梦溪她不是什么青楼女子,她只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沦落到那里,她的才情书画都毫不逊色于那些大家闺秀,你说她是青楼女子真是太玷污她了。”从怡春院出来的还不算是青楼女子那算是什么,是厨子么,孙氏听着他的话,耳中只嗡嗡作响,就像眼前的根本不是她儿子,而是个着了魔的畜生。
  “啪”的一声,孙氏举着不断颤抖地手失望地看着他,“你糊涂啊你,赎一个怡春院出来的女人,你将来还要不要走仕途了,你平日里再怎么样娘都不说你,可这种事情你自己想不清楚么!”孙氏只看见儿子是着了魔障,像是被魔鬼附了体,否则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沈荣柱已经是二十有四了,从小打到都未曾被孙氏大吼一句过,这一巴掌,直接让他的脾气也燥了起来,荣柱粗着脖子对她吼道,“你有问过我喜欢什么没有,小时候我去念书你也没问我喜不喜欢,成亲你也没问我喜不喜欢,娶妾你也没问我喜不喜欢,我现在自己做生意自己能赚钱了,找一个喜欢的说的来话的人也要问你同不同意是不是。”
  孙氏被他这么一吼,彻底的愣了,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如今成了这样了,孙氏的眼中根本见得不是荣柱发脾气的样子,而是一团黑雾罩住了她的儿子,不对,她的宝贝儿子一定是入了魔障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孙氏踉跄地从他屋子里出来,回到自己屋里去箱子里翻出了一袋子的钱,揣着冒着大雪往村里走去,过了没多久,荣柱的屋子里门轻轻地一响,梦溪含着泪站在门口,一脸凄楚地看着荣柱,“相公,是梦溪害你受母亲责骂了,是梦溪的不是。”说着跌跌撞撞地朝着荣柱扑了过来。
  荣柱心疼地搂着自己的红颜知己,认识她是在一次生意结束后,张义带着他去了怡春院,荣柱骨子里还怀抱着一些读书人的忌讳,于是他并没有叫什么姑娘,呆了一会是一月一次的表演,每月都会一名新来的姑娘上台卖她的第一个晚上。
  梦溪的出场彻底打翻了荣柱对这些卖笑人的印象,一曲凄凉的曲子,莺啼般婉转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薄纱背后的人若隐若现,那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唱的是沦落红尘的凄楚和不愿,荣柱惊呆了。
  张义看出了他的神情,立刻塞了银子去找了妈妈过来,这个姑娘,咱们这位爷今晚包了,妈妈自然乐呵呵地拿着钱,等着那姑娘一曲毕带着荣柱去了房间。
  在荣柱眼里,她是误落凡尘的女子,身上还带着那与世俗不合的气质,她根本不适合留在这里,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荣柱都要抓牢,最重要的是,她懂他。
  于是荣柱砸了重金将她赎身了出来,有经验的青楼常客会语重心长的告诉他,懂你神马的是她们最基本的特技,卖凄楚装可怜是必备技能,气质神马的是必须培训,至于才艺什么的,开什么玩笑,哪一位姑娘出来不会一点才艺的。
  可惜没人告诉他。
  听着梦溪的身世,荣柱是觉得他遇到了这一生中最终要的知己,所以他说什么都要力排众难地将她留在身边,郑氏压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夫妻到这个份上,她觉得连灰尘都要没了,荣柱觉得她这么识大体的样子很不错。
  带回家过年是必须的,而孙氏能不能接受根本不在荣柱的考虑范围内,娶媳妇的时候你也没问我能不能接受,现在我也不用来征求你的意见。
  荣柱将哭的双眼桃红地梦溪搂在怀里,轻轻地许诺,“若是娘不喜欢你,我们就回县城去。”
  梦溪纤指触上了他的嘴唇,从她虚弱地那张脸上挤出一抹笑,“别,别为了我和你娘生气,你娘不开心是应当的,我也恨我这个身份。”说着又潸然泪下。
  荣柱快要心疼抽了,连声答应,“好,好,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会,刚才午饭也没见你怎么吃,我这就去给你拿一些。”说完就扶着她去了炕床上,自己则去灶间吩咐小红做些吃。
  一样是妾氏,显然梦溪混的比小红好太多了。
  晚上沈老爹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出乎意料地连发火都没有,和荣柱单独谈了一下之后出来什么都没说,吃过了饭就自己回了屋子,儿子的事他已经管不着了,大儿子去世了,老二现在跟死了也没区别,人在哪都不知道,说起来就只有老三家完完整整的,至于这个小儿子,大小和自己也不亲,做的事是也从来都是那个出格,他老了,管不着也无力去管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不能看着他一辈子,有一天他自己知道错了,他自然会明白,你说的,他都听不进去。”沈老爹这么安慰孙氏,却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儿子真的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