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谷收割
  果酒是以官府的名义收购的, 但锦绣的意思,售卖渠道不能走元家的路子,至少不能只走元家的路子。
  且锦绣的设想中, 前期由官府出面收购,将明安府果酒的名声打出去, 形成一个品牌,将来自会有外界商人慕名而来, 官府就从主导地位自然的退下来, 转变成一个监督保护的身份。
  交易者主体依然是买卖双方, 中间不需要官府做中间商, 买家和卖家都能有极大的自主权,可以达成交易自由的目的。
  这个生意,元家不能做长久,至少明面上不能占据主导地位,等锦绣将来离开明安府, 元家的势力也要从这里撤离, 才不会落人口实。
  元老爷非常认同锦绣的想法:“咱们家现在不缺赚钱的途径,爹来这里, 就是帮帮你, 说白了, 现在咱们家就图一个好听的名声,就当是花钱收买人心吧!”
  锦绣道:“再有一个月,第一批果酒就收购的差不多了, 我明儿下帖请城内的富商们去醉仙楼小聚,一起谈谈这果酒生意, 咱们都走了九十步, 剩下这点儿路, 还是有很多人眼馋的。
  这段日子不少人在儿子跟前打听这事儿,一直没给个明确的说法,现在时候差不多了。”
  元老爷手上捧着一杯暖茶,不喝,就是拿在手里捂着,慢悠悠道:“这事儿你出面引荐,爹让咱们家管家去谈,你出个大概章程,其他的就不必管了。
  做官爹不懂,但做生意,你不懂。”
  这可太让锦绣省事儿了,心里开心还来不及呢,两人就着具体章程商量了一番,定下了明日谈话的基调。
  元老爷对锦绣道:“明日将谢六带上,那孩子学东西快,他乐意学这些生意上事,爹顺手教教他。”
  锦绣酸溜溜道:“您这是想收关门弟子了啊?是不是将来真有一天,我还得喊他一声师兄呢?他这是要当我兄长的梦想即将实现了吗?”
  元老爷没好气道:“我倒是想教你来着,你不是死活不感兴趣拉不上趟吗?那孩子是个好的,可惜身份不合适,先教着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锦绣看元老爷难受的样子,实在没忍住,最终还是将话说出口:“爹,要不您还是回靖林县吧,都这把年纪了,还让您来回折腾,本就是我没考虑周全。
  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突然来明安府这地方,您瞧瞧您,水土不服,这才几天功夫啊,都瘦了一圈儿了,我看着就心疼,娘她也担心,最近您二位夜里也没睡好吧?这般折腾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元老爷叹口气,怎么都没想到,要强了一辈子的人,长途跋涉都能忍受,临老,竟然被水土不服给打败了。
  但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你给爹寻的大夫不是在做药膳帮着调理吗?爹感觉这几天好多了,症状有了很大缓解。
  再说,不是还有你每晚帮爹按摩吗?每次按摩到一半儿,爹就舒服的睡着了,说起来,这还是沾了生病的光,才享受到儿子的孝顺呢,往常在家,哪儿能有这待遇啊!”
  看锦绣脸上还是不赞成的神色,元老爷也知道这把年纪,突然生病,可能真将儿子给吓着了,于是给儿子保证道:“要不再坚持一个月吧,要是一个月后还不能适应,爹就带着你娘回靖林县老家,这辈子都不出来给你添乱了!”
  锦绣让元老爷趴下,用最近新学的按摩手法给元老爷按摩。没好气道:“您还说我阴阳怪气儿呢,您自个儿听听,您这话听着就不别扭吗?怎么就成了给我添乱了?”
  本来就是有利可图的好事,风险不高,且能借此和知州大人搭上关系,就算不赚钱也有的是人想掺和进来。
  毕竟锦绣的到来,要说对谁的影响最大,绝不是在衙门跟着得了赏赐的官员,也不是因为酿造果酒赚了余钱的百姓,更不是因为修建梯田逐渐改变生活的村民。
  而是这些往日在城中作威作福的大商人们,尤其是丝绸商人。
  以往所有知州上任,都会被本地的富商豪强们挟制,做事束手束脚,最后沦为富商们的棋子,或狼狈为奸,或沆瀣一气,没人能独善其身。
  但锦绣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本地富商们胸有成竹的计划,且锦绣实施的一系列政策,根本就不用经过富商们的手。
  可以说,锦绣玩儿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打算带上他们,自个儿就能玩儿的风生水起,完全将这些人晾在一边。
  等这些人看清楚形势,脑子清醒后,琢磨过味儿来,猛然发现虽然知州大人不打算带上他们一起玩儿,但主动投诚过去的,人家也没拒绝。
  刚开始投诚的那两家,现在跟在知州大人身后,单就承包了几个县城的修路事宜,就名利双收,赚钱赚到百姓见了就夸奖的地步,着实让人艳羡。
  还有那个在综合性市场支了几个摊子帮着衙门收果酒的人家,别的不论,单就早早地抢占了半数市场,简直让人眼红。
  因此,锦绣请城中富商们醉仙楼一聚的时候,这些脑子已经足够清醒的人,经过锦绣的引荐,和元家的生意谈的十分愉悦。
  转眼进入九月份,到了水稻收割的季节,乡下的梯田刚修建完毕,紧跟着又赶上了收割稻子,村民们虽然累,但看着稻田里沉甸甸的稻谷,心头的喜悦难以言表。
  这种大日子,锦绣不可能坐在衙门里等着下面传消息上来就行,因此天不亮就爬起床,准备骑马赶去城外瞧瞧。
  起床时已经尽量放轻动作,还是惊醒了夫人。锦绣弯腰抱歉道:“吵醒你了?天还早,再睡会儿!”
  姜良缘迷迷糊糊的挣扎着起床,披上一件外套,低声对锦绣道:“昨晚爹特意嘱咐我,让我盯着你……”
  锦绣一听就无奈了,叹口气爬上床,两人头凑在一起继续睡觉。
  锦绣胳膊压在姜良缘脖颈下,两人都没了睡意,锦绣突然失声笑道:“本来打算偷偷出城,让爹好好在家休养几日,结果他老人家给我还来了这一手。”
  姜良缘也觉得好笑:“爹身子好不容易好了,自然想多出去走动,爹的心思我也能猜到,无非就是想看看你治下的百姓生活的好不好。要是城外的道路还像咱们刚来那般,我自然也是不赞同的。
  但现在不仅府城县城内都铺上了水泥路,就是府城到县城的路,大多已经铺好了,坐在马车内人也不受罪,咱们就圆了爹这个想法又何妨呢?
  何况你昨儿都答应爹,还当着大家的面儿定好了一起出发的时辰,要不是爹了解你,这会儿你人怕是已经出城了。”
  锦绣收紧胳膊,抱了抱夫人,没忍住叹口气道:“这不是爹身子刚好,娘又感染了风寒,我总是提心吊胆的,就想让两老人好好地在家养着嘛!”
  最后锦绣还是等元老爷按照往日的时辰起床,两人一起吃了早食,带上元老爷心爱的小茶壶,乘坐元家最舒服的一辆马车出了城。
  今儿的目的地是万水村,距离府城有几十里路程,往日锦绣为了方便,来回都是骑马。
  元老爷从出了城,就一直朝外张望,眼里满是好奇与骄傲。
  本来满足老人的好奇心无可厚非,但元老爷看了半个时辰,外面的风景都大差不离,锦绣没忍住开口:“爹,您不累吗?这车帘儿一直掀起来,外面的风尘吹进来,对您的身体也不好。回头您要是因着这事儿又哪儿不舒服,娘又要打断我的腿了!”
  元老爷恋恋不舍的放下车帘,对锦绣道:“这一路上咱们遇到了两辆从乡下进城的公车,爹瞧着车上的人笑的开心,心里就高兴。”
  罢了又补充道:“明安府真是一日一个样儿,几个月前爹和你娘来的时候,城外还是满目荒凉,好好地一个府城,外面看起来还不比咱们靖林县繁华。
  爹这心里是真为你发愁,一时都不知道让你来这里,是不是朝中有人故意整你的缘故。
  现如今瞧着,隐有繁华之象,昨儿爹听管家的意思,隔壁康来州已经有商人闻着味儿寻摸过来了,这就很好。”
  锦绣笑眯眯的告诉元老爷:“这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劳动创造生活,您觉得是这个理儿不?”
  元老爷放在嘴里细细的品了两遍,满脸含笑:“宝儿你说的对,若你能一直这般想,就是百姓的福气。”
  “爹您这般夸自己儿子,被人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锦绣打趣。
  “哼,爹瞧着你听的高兴的很,可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还说爹爱听谢六跟定王的马屁,爹瞧着你是一点儿不遑多让。”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万水村,马车进了县衙就开始颠簸,水泥路修了一半儿,乡下到县城的路还在众人的奋力修建中。
  车夫笑着跟时砚与元老爷道:“这两天大家伙儿都忙着地里收割呢,您二位是不知道,前些天梯田的事儿忙完了,乡亲们都抢着免费帮咱们修路,不要工钱,就想这条路快点儿修到村子里。
  咱们衙门说了不占百姓便宜,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哪能让乡亲们白白帮忙?负责修路的程大人光是劝说乡亲们回家休息,就废了好大劲儿!
  嘿,小的好多年没见到乡亲们这样开心了,就连一向死水一潭的万水村村民,也开始走出村子,去外面做工了,现在瞧着他们村子的人,一个个吃得饱,穿得暖,哪儿还有之前面黄肌瘦,人不像人的样子!”
  车夫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夸锦绣一句:“大人,您可真好!”
  锦绣没被元老爷的调侃说的难为情,倒是被车夫这朴实的一句话给说的愣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