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陷害,暴动
  白书夜早在来疫区之间就查过,这种瘟疫是呼吸道传染病,传播途径是近距离飞沫传播和接触患者呼吸道分泌物,比如咳出来的血痰之类。
  出发之前,他给众人设计定制了大量的口罩,跟现代的医用口罩差不多,虽然古代没有特殊抑菌材料,但阻挡飞沫已经够了。让众人从进入疫区之后就一直带着,睡觉都不能摘下,这时候顾不上什么舒适不舒适,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两天之后,众人到达左安郡幽州。
  这里是疫区内疫情最严重,聚集病人最多的地方。地方官员大部分早就跑了,没有跑掉也没有病倒的极少数人,跟寥寥无几的一些民间大夫都在这里。虽然在尽全力救治百姓,但病人实在太多,这一小部分人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幽州城内至少四分之三的人都是病人,人数足有好几千,隔离已经没有意义,也根本隔离不起来。
  太子随行带来了大量的药材,后面还有好几批,正在运送往疫区的途中。白书夜和众太医等人到了当地,诊断商议之后开出方子,就立刻把幽州城内官衙前面的空地作为场地,让人分批处理运来的药材,架起大锅灶火,熬起药来。
  与此同时,没有病倒的健康人也都做了防护措施。尤其是那些经常需要接触病人的医者,口罩和手套都是一次性地用,几个时辰就换一次,毫不吝惜。
  每次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朝廷下来的拨款其实经常都是足够的。只是经手的官员一层层盘剥下去,私吞吞得太狠,从国库里出来是一根饱满的麦穗,到了地方上能给灾民们剩下一点麸皮,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朝廷上这一次拨下来的救灾银两,是相当大的一笔款项,全都直接交给了太子调拨。没人中饱私囊,资源用起来便十分充足,救灾进行起来很顺利。
  太子的命令发出去,从附近几个还未有瘟疫的郡县再调了一批人手过来帮忙。消息传开去,涌进幽州的受灾百姓越来越多。
  这次瘟疫并非无法治疗的疑难杂症,诊断准确,用药到位,加上救灾物资和人员充足,就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
  众人连轴转地忙了七八天时间,第一批接受救治的上百个病人,病情大部分都已经稳定下来,有的甚至开始渐渐恢复了。
  当然,三个郡里数十万病人,要是都靠他们亲自去治的话,就是累吐血了也救不了其中十分之一。
  太子一看首批病人恢复良好,立刻就派人带着药材和药方,分散到疫区各个城镇里去,给病人们发放,并且把药方公开教给百姓。这样只要不是病得完全无法行动的,就可以带着药材回去,自己依样画葫芦地按照药方熬药服药,不需要依赖医者。
  另一边则是派了军队,把守住三个郡通往外地的主要道路,限制灾民的流动,把疫区尽量控制在原本的范围内。
  这样一来,短短半个月内,疫情就得到了缓解。
  宁霏、白书夜以及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们,这段时间都忙得不知道白天黑夜,抓药熬药照顾病人等活儿不需要他们干,但已经命在旦夕的重症病人却是非得他们亲自诊治不可。太子虽然身份高贵,但人也在幽州城里,和众人一样忙得团团转,大半个月下来都没睡过三个时辰以上的觉。
  到了后来,救灾的流程渐渐走顺,那些已经康复的病人有了免疫性,不会再次染病,便参加到救灾工作中来,人手越来越多。众人这时候才有机会略微放松下来休息一下,喘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最靠近京都的奉平郡,却出现了变故。
  瘟疫最初在最南端的双水郡爆发,奉平郡因为位置偏北,本来是疫情最轻的一个郡,救灾队伍也早就带着药材和物资到了那里。
  但奉平郡的病人们,据说在喝了药之后,病情反而越发加重,在短短数日之内就病死了上千人。
  灾民们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挑拨煽动,认为是朝廷不愿意花费银钱物资救他们,但又不敢扔着他们自生自灭,于是在送来的药材里面做了手脚,让他们病重而死。
  这一下惹了爆炸性的众怒。成千上万愤怒的灾民们浩浩荡荡地离开奉平郡,前往京都,要去天子脚下讨个说法。
  驻守在奉平郡通往京都道路上的军队,不过是数百人的队伍,只是为了限制灾民外流而设。这时候如何顶得住上万灾民的疯狂进攻,道路上的关卡一下子就被冲破,灾民们蜂拥涌向京都。
  疫灾期间联络往来不便,太子等人在幽州得到消息之后,那边的灾民暴动已经发生了好几天。
  太子立刻带领宁霏等人北上赶往奉平郡的首府柳州。这时候柳州城内只剩下一些实在病重走不动的病人,但凡能上路的,大都跟着暴动灾民的队伍离城北上了。
  负责柳州救灾事宜的地方官员,在阻拦暴动灾民的时候也挂了一身的彩,焦头烂额地向太子请罪。
  “微臣无能,微臣确实是严格按照药方向灾民们发放药材的,几位大夫看过了送来的药材,也没有看出问题来,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会出了如此之大的差错……”
  太子皱眉道:“当时发放给灾民的那批药材,还有剩下吗?”
  “有有有!微臣这就命人拿来!”
  灾民们领了药回去之后病情加重,柳州这边立刻就停止了这一批药材的发放,现在还剩下一小半。
  宁霏上去把各种药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停在车上的一袋干草根前面,微微沉下脸色,让人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她抓了些干草根泡进热水中,搓洗片刻之后,盆里的清水就变成了淡淡的黑色,而那些干草根则是从原来的黑褐色变成了棕黄色,像是染上去的颜色被洗下来了一样。
  众人都变了脸色。宁霏对太子道:“药材被换过了,这些不是乌附根,是木苍子。”
  原本的药方上开的是乌附根,这木苍子也是常见的一味中药,晒干之后和乌附根看过去十分相似,都是麦秸粗细的草根,味道苦涩。只是木苍子的颜色比乌附根浅很多,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认错的。
  但这些木苍子全都被染了颜色,冒充乌附根,一眼看去根本无从分辨,也难怪那些大夫们都认不出来。
  至于拿了药材回去的百姓们,就更看不出问题。药一煮出来,本来就是黑漆漆跟墨汁似的一碗,那点染上去的颜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宁霏因为是习武之人,感官敏锐,才能觉察得到木苍子独有的那种极淡的辛辣味。
  木苍子性极燥热,有大毒,药用基本上不作内服,都是用来外敷的。得病的人本来身体就虚弱,这么一剂完全不对症的虎狼之药下去,可不就是轻者病情加重,重者直接死亡。
  太子便是平日里性情再温和,这时候也忍不住大怒。
  这显然是有人偷换了这批药材,想要陷害于他。他全权主理救灾之事,结果却闹得灾民们反而大批死亡,还引起了奉平郡灾民暴动,涌向京都,威胁到京都的安全。建兴帝追究下来,第一个脱不了这天大责任的就是他。
  这也还罢了。最让他愤怒的是,对方药材这一换,一口气死的就是上千个病人。而且那些暴动的灾民浩浩荡荡前往京都,在他们面前的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这些人当中有大批已经染病的人,一旦任由他们继续北上的话,肯定会把瘟疫扩散到京都。朝廷的做法,十有八九是会下令让军队将这些灾民直接截杀在半路上,免得京都也染上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