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便是心里想一想也不行
  在杜府用过午饭,墨容麟带着史芃芃回宫,因为不想引人注意,选的是轻便的马车,里头的空间不大,所以两人并肩而坐,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只要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一般问题都不大,他应对自如,不会让人看出异常,但此刻,后背的汗冒了一层又一层,贴在身上极不舒服,脸也发烫,呼吸总比平时要快一些,他不想让史芃芃察觉到,所以极力让呼吸平缓一些,这么压着也受罪,越发不舒服起来。
  车里太过安静,一丁点动静都会被放大,墨容麟不想让史芃芃察觉,可她倒底还是察觉了,扭头看他,“皇上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么?”
  墨容麟摇头,“朕没事。”
  史芃芃凝神想了一下,往车围子上靠了靠,拉开些许距离。
  墨容麟看着她这举动,有些一言难尽,她善解人意,但他似乎并不想领情。
  好不容易进了宫,过了二门,史芃芃便说,“皇上,臣妾中午吃得多了些,想下去走走。”
  墨容麟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说,“朕也正想走一走呢。”
  于是叫停马车,帝后二人下了车,慢慢踱着步子,以一种悠闲的姿态往禁宫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远,墨容晟从前头匆匆过来,看到史芃芃,眼睛一亮,目光再移到墨容麟脸上,便收敛了那份雀跃,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墨容麟因为他昨晚去了杜府的事耿耿于怀,又撞见他对史芃芃的那份小心思,知道他对史芃芃还是没有死心,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板着脸问,“这么急匆匆的去哪儿?”
  墨容晟答,“臣弟去六王叔府上。”
  “又跟着六王叔逗鸟逛园子?”
  当着史芃芃的面,墨容麟说得含蓄,但墨容晟心里清楚,皇兄说的是什么鸟,什么园子,他心里惶恐,也不敢反驳,老老实实杵着。
  墨容麟觉得他上次大概没把话说明白,以至于这个糊涂弟弟还心存幻想,便说,“你哪里也别去,朕有话说。”
  史芃芃一听,不好在边上站着,蹲了个福,先走了。
  墨容麟目送她走远,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但目光收回来,立刻夹了冰霜,“你昨儿个去杜府了?”
  墨容晟身子颤了一下,预感不太好,不敢撒谎,“是。”
  “去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大家都去,所以就……”
  “大家都能去,唯独你去不得,不知道么?别说没人请你,便是有,你也不能去,避嫌不知道么?”
  墨容晟嗫嗫的,“皇兄,您,您误会了,我对皇嫂没有……”
  “没有什么?”墨容麟毫不留情的揭穿他,“方才看到皇后,你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当朕是瞎的?”
  “上次在凤鸣宫,朕只是点醒你,话没说得太明白,今儿个朕把话撂这里,史芃芃是皇后,是朕的妻,别说你不再与她接触,便是心里想一想也不行,不然,朕把你人脑子打成猪脑子,信不信?”
  墨容晟骇然抬头,“皇兄,你……”
  墨容麟正视他,“朕什么?”
  “皇兄是不是,喜欢皇嫂了?”
  “朕的事,不用你操心,”墨容麟把手负在身后,冷着脸说,“管好你自个吧,还有,打今日起,不准出宫,就在宫里老实呆着。”说完也不看他,把袖子挽了一道,扬长而去。
  留下墨容晟站在原地跟被雷击了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常年跟着晋王爷在风月场所里打转转,对情字最有研究,他皇兄分明是对史芃芃动了情呀!
  他仰天长叹,也知道是时间要斩断情丝了,帝后不和,皇帝总欺负史芃芃,他心里挂念,总不能放下,如今皇帝上了心,史芃芃的将来有皇帝保驾护航,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
  知道要放下,但真正做起来不容易,他满腹惆怅和唏嘘,恨老天不长眼,恨造化弄人,恨他与史芃芃有缘无份,一路走,一路叹,脚步虚浮,身姿踉跄,艳阳高照的天,硬给他走出几分凄凄惨惨来。
  从小积攒起来的那份情谊要剥落下来,真跟割肉一样痛,墨容晟痛出了泪花,阳光太刺眼,他拿手捂住了脸,哀哀戚戚半响,把手放下来,发现自己迷路了。
  打小在宫里长大还迷路,这事说起来有点可笑,但这地方他真没来过。前面有一小片水潭,长着芦苇,潭水幽静,绿得像块翡翠。左边是片桃林,花早开败了,可以看到青皮小果在枝叶中探出头来,林子茂密,一眼望去,葱郁极了。
  他平时顶多在梅林和明湖逛逛,那些地方有专人打理,风景自然是不错的,这边人来得少,看得出打理得没那么勤快,潭边浮着一些脏物,林子里的小路看似也年久未修。
  他正伤心,不愿意见人,想着去林子里呆一会也好,便提步上了土坡,往桃林走,里头的小径果然是没人打理的,杂草从石子间隙里长出来,亦是郁郁葱葱,那点葱绿妆点着石子小径,倒也相得益彰。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是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像花溪里的流水孱孱,说不出的好听。
  他很好奇,踮着脚悄悄躲在树后头看,这一看傻了眼,不远处的大树底下有佳人在荡秋千。
  佳人有一张清秀的脸,眼睛里头仿佛盛着一汪水,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两片红唇一开一合,和边上的小宫女说着话,听不清说什么,那声音落进他的耳朵里,似乎把他的心都抓紧了。
  小宫女顽皮,用力推了一把,佳人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眼睛瞪大,像小鹿般畏怯,但落下来时,又笑了,并不责怪小宫女胡作非为,嗔怪的样子让他着了迷。
  宫里的女人要么是奴才,要么是后宫的嫔妃,他见过所有的嫔妃,但从未见过她,她倒底是谁?
  这个问题,他暂时无暇思考,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觉得自己刚刚难受得要死去的心又重新跳得欢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