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046
  “老三家的, 怎么样?”
  大老远看见邬颜回来,施母迫不及待地询问。
  “这是他们卖的炒田螺。”把手中的东西往摊子上一放, 邬颜左右看了圈儿。“娘你们呢?有人过来买吗?”
  “有, 好几个呢!”说起这件事情,施母就有些高兴,他们没来的这些天, 居然一直有人盼着, 这让施母感觉很新奇,也很激动, 一方面赚到了钱, 一方面有了被需要的感觉。
  “他们都说怀念这口味道, 就码头那汉子你还记得吗, 哎哟喂, 吃到咱们家的麻辣田螺, 眼泪唰的就掉下来啦!”
  邬颜想起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想着对方哭的满脸泪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
  那边, 忙完手上活的施父把打包田螺拆开, 呛鼻的辣味扑面而来, 老头子用竹签.插.起一个, 细细品尝, 在两位女人看过来时, 不慌不忙点评道:“有腥味, 调料简单,一口下去只觉得辣。”
  顿了顿,嘴巴一撅吐了口唾沫, “呸, 田螺放的时间太少,没有吐干净,里面有沙子。”
  邬颜简直要为老人家鼓掌了,这种临危不乱的风格,施三郎为什么不能学一学呢?
  施母听老头子这么一说,也跟风尝了尝,恰好吃了颗辣椒多的,立刻呛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娘哎!这是放了多少红灯笼,简直要辣死人不偿命啊!”
  见状,邬颜赶紧给二老舀了杯石榴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解了口中火气,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也是这时,之前邬颜邀请的那位摊主婆婆,秉承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态度,过来了。
  再一看摊主,还真是之前的老夫妇。
  “喂,你们真给我打五折?”
  施父施母没有听懂,邬颜笑了笑,道:“真的,六文钱一碗,您要是要,给您打五折,三文钱,不过只限购一碗。”
  本来想多买几碗的老妇人:“......”
  好吧,就是一碗她也赚了,当即拍手,“给我一碗酱香田螺。”
  施父施母没有立刻问三儿媳是怎么回事,按照往常给老妇人包了大碗的田螺,真的是大碗,不缺斤少两,甚至还会多添几个,可比隔壁那个总是手抖的摊主好的紧。
  “还是你们实在,这样吧,再给我来一碗麻辣田螺,不用那啥,就按六文钱来。”老妇人笑呵呵的,“我家那口子就爱辣口。”
  “呵呵,老姐姐懂得疼人。”
  很快,卖出去两包田螺,施父施母这才有机会问“打五折”的事情。
  于是邬颜将事情全盘托出,包括那人下半张脸和施家子辈有些像,还有自称是两老的儿子,叫施牛牛。
  施父眉头皱的高高的,脸上的褶皱恨不得垒起来一座高山,施母则更为直接些,直接破口大骂,听说过给人当爹的,没听说过上赶着当儿子的!
  “不行,我得过去找他戳穿他!”
  “等等。”
  “老头子,你拦我干啥?!”
  施父的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难看,他问:“你说,是不是施二牛?”
  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见状,旁边的邬颜感到迷惑,怎么听语气,这还是一个熟悉的人啊。
  而且听到这人,施母连火气也憋下去了。
  两老变得缄默,对此事闭口不谈。
  等晚上回到家,邬颜终于从话多的林氏那儿了解到这个施二牛是谁。
  说来,施二牛的确施傅兴还有些关系,两人是表兄弟。
  施三郎小的时候,因为挑食,长得瘦瘦小小跟猴似的,而且体弱多病,施家人实在穷的养不活,曾经把他送到施父的一个表亲那里几年。
  表亲没有孩子,就把施三郎当亲子,细心照料。
  谁知道没过半年,那表亲的媳妇就有了身子,这下没有办法,施三郎又被送回施家。
  送是送回来了,但两家一直有来往,就连施傅兴最开始读书的那钱,也是表亲拿的。
  邬颜点点头,心想原来是弟弟不是哥哥,只能怪这施二牛长得太老成。
  “后来呢?”看着灶里的火光,女人好奇地问。
  “后来......林氏叹了口气,“后来那个表亲夫妻生了病,死了。”
  “死的挺突然,三弟也因此事大病了一场,后来三郎考进县学,就拜托爹娘帮忙照顾着施二牛,要我说,这照顾也不是这么个照顾法的,连看家的本领都让给人家。”
  这还是林氏第一次和邬颜站在一个战线。
  半个时辰前,施父在饭桌上说了此事,并且让他们装作不知情,这是打算让对方继续蹭着施家人赚钱呢。
  林氏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小气,凭啥他们累死累活,施二牛就能抢他们生意:“三弟妹,你比我聪明,有什么好办法没?”
  邬颜折了一把柴火塞进灶里,不以为意道:“爹娘不是说了吗,当做不知情,我们就当不知情罢了。”
  “唉哟,这咋行呢!”林氏仿佛不认识邬颜一般,她一直觉得女人是一个不吃亏的人,怎么现在就退缩了?
  可惜没办法,当事人都不追究,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只不过心里难免动了小心思。
  既然施二牛可以卖,她林玉儿的娘家人也可以吧?
  心里暗搓搓做着打算,但因为害怕被施母发现,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直到几天后发生了一件大事。
  县城里,又多了几家卖田螺的摊子。
  这些人里大多数是荷花村的村民,和施二牛关系不错,问清楚田螺可以赚钱,纷纷加入进来。
  施家那种酱香的做不出来,做麻辣的可不简单?反正红灯笼漫山遍野都是,不花钱,田螺都是河里摸来的,也不花钱。
  就是废了些油,但无所谓,可以买些炸糕点铺子滤过几次的油,只需要几十文便能买下一大缸。
  县城到处地都是卖田螺的,虽然口味差些,但还是分流了施家的客人,这些天下来,足足少赚了一半的铜钱。
  可把施母给气的不轻,开始骂施父白.操.着那好心,别人管不到,荷花村那些人不就是看施二牛有利可图,才纷纷效仿嘛?
  这下好了,管他二流子,四愣子,是个人就来卖炒田螺,荷花村那条河里的田螺,肉眼可见的变少。
  施家人愁眉苦脸,邬颜倒是没有多少感受,眼看天气越来越冷,她估算着,这个生意马上就要做到头。
  因为分红,她的手上积攒下了点儿小钱。
  倒不是想像上辈子一样拼死拼活,最后反而因为一点儿差错,被家人怨怼。
  现在的她想法很单纯,就想买辆马车。
  或者干脆在县城买套房子,省得整日来回奔波,实在累人。
  至于做什么生意……
  邬颜想,王麟那边还没有找到小龙虾,火锅的话倒是适合冷天吃,但开火锅店的话手里本金不够,如此便不如卖地低配版的回锅——“串串”。
  寒冷的冬季,街道白雪皑皑,呼出口的呼吸眨眼间就变成白雾,此时若有一个热乎乎的菜——对,不是包子也不是馄饨,就是菜,吃到嘴里,瞬间暖了肚子,冻僵的身体也仿佛热起来。
  有了主意,对炒田螺被抢一事,邬颜自然不甚在意。
  甜面酱的房子在自己这里攥着,对方只模仿了“表皮”。在这个产权不受重视的年代,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如果做生意连这点气量也没有,干脆什么也不做,收拾收拾回家种地吧。
  中午,施父看着摊子,其他人休息吃饭。
  从包子摊买的素包子,配上卖剩下的田螺,几个人往阴凉地里一坐。
  正吃着,田螺摊子来了一个老顾客。
  同时还带来一个人。
  邬颜听到动静,抬起头,她的嘴里咬着一个田螺,漂亮的脸蛋显得呆呆的。
  “哎,施兄娘子,看我把谁带来了?”王麟乐呵呵地打招呼,同时拍拍身旁人的肩膀。
  施傅兴顿了顿,依次和家里人打招呼,最后只剩下邬颜,他抿了抿唇,不自在道,“在吃什么?”
  本想打开话题,谁料对方淡淡瞥了自己一眼,直接转身。
  “呵呵。”
  施傅兴:“……”
  时隔半月时间,施三郎整个人胖了些,脸上不至于挂着人.皮.似的,原因得益于这段时间王麟的“烦扰”。
  为了月试,胖子一计不成再生十七八技,见天堵着施傅兴带他去酒楼“联络感情”。
  聚缘楼的食物自然是美味的,连施傅兴挑剔的口舌也挑不出毛病,时间久了,自然就胖了些。
  当然,现在的他看起来还是瘦弱得像根竹竿,只怕哪天来大风,吹一吹就吹跑。
  “哎,施大爷,给我来三碗酱香,两碗麻辣。”
  胖子没有注意两人间的纠葛,跑到施父那儿点了一份炒田螺,尝一口,顿时咋舌:“还是你们家最正宗,其他仿的摊子,实在味差!”
  “仿的,什么仿的?”
  这时,在邬颜那儿碰.壁的施傅兴走过来,恰好听见这句话。
  他平日里只懂读书,还不清楚施家炒田螺被效仿的事情。
  施父施母没说话,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有他们的错,林氏想说,被施老二拉住,低声斥责:“给我老实点,别说话!”
  林氏撇撇嘴,果然不说了。
  但她不说,却想要让别人说,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落到邬颜身上。
  于是用目光不停地朝对方示意。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接受到示意,拿着帕子擦嘴角的女人突然嗤笑一声,开口道:“夫君不知道吗?你那表兄弟在跟着我们卖炒田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