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他仍旧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倒是隐匿在一旁的沉东眼中绽放出盛大的光芒,好歹他的主子醒了。
  叶萤这时情绪好歹也缓了过来,外室此时也静了静,她并不关心冰鞘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现在是要赶紧请走这两尊大神,不然自己今晚也会有难。
  她继续学着白慕言的声调对外面说道:“朕今晚也累了,母后、淑妃你们先回吧,让朕好好歇一歇。”
  语气中的确带有深深疲惫,比之前还要累上三分,董舒这回也顾不得再试探白慕言了,先站了起来,交代也没有交代几句,便走出了凤熙宫,听她匆匆的步履,定然是察觉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室仅留下曾淑妃一个人,她孑然立着,清瘦的剪影映在帷幕上,愈发让人觉得她行销立骨。
  她站了一会儿,才开声说道:“陛下您好好休息,至于上次臣妾让父亲做的事情,不日便会有答复的了。”
  叶萤几乎都能想到曾淑妃在外面站着紧紧咬着下唇一脸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低头看白慕言一眼,以眼神相询:您家宠妃好像有什么重要信息要和你透露,既然您醒了,是不是很应该见一见她?
  那眼神儿居然带着三分生疏。
  那一刻白慕言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叶萤打发她走,叶萤眸心缩了缩,心中存了一丝悬疑,但并没有问出口,而是启唇:“好,淑妃今晚辛苦了,回去歇着。”
  曾淑妃见自己这回真的无法见到白慕言了,才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宫殿之中瞬间恢复了平静。
  燃了很久的灯芯此刻仿佛也忍不住,发出“噼啪”几声脆响,倒是叶萤和白慕言彻底清醒过来。
  叶萤还意识到自己坐在白慕言的床上,头发也凌乱不堪,方才白慕言没有醒来,情况又紧急,自然是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此刻见危机解除,自由是向白慕言解释:“陛下,臣也……”
  “叶少将军先扶我起来吧。”白慕言却截断了叶萤的话语,示意她扶自己起来。
  “我……?”叶萤懵了懵,她瞥了沉东一眼,表示疑惑:为什么不让你的暗卫扶你起来?
  但终究是没有多问,伸手将白慕言扶了起来,背后垫上柔软背靠,尽量让白慕言坐得舒服点。
  叶萤并不太懂医,但她却是知道白慕言身上的毒很严重而且很古怪。
  他虽然是醒了,可见不得身体有所恢复。
  一番折腾之后,白慕言总算是调整好坐姿了,龙床宽大,他和叶萤并排坐着倒不觉有所局促,可叶萤却已经非常的坐立不安了,见白慕言坐好了,也不管自己头发散乱了,只说了一句“得罪了”,便从白慕言身上翻过,稳稳落到地上。
  白慕言看着她脸上窘迫的神色,唇角的笑意怎么样都压不住,前世从未见过叶萤这般无措的模样,她总是以强大无情的一面出现,以至于他好像都没见过她有肃穆之外的一面。
  今天得以看见,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叶萤落了地之后先把黑皮软靴穿上,穿上靴子之后才觉得自己有了点底气,本想向白慕言禀报今晚发生的事情的,可这样披散着一头头发总觉得非常不习惯,在宫外还好,在宫中尤其在白慕言面前简直是别扭。
  白慕言似乎察觉出她的烦心事,指了指不远处的梳妆台,“叶少将军可以去那里整理好仪容。”
  叶萤闭了闭眼,忽而觉得自己十分被动,闷声说了句“谢陛下”之后也不忸怩,直接坐在梳妆台上梳起头来。
  凤熙宫一直都没有女主子,虽则有梳妆台,可梳妆奁里除了一柄玉质牙梳之外,并无其他。
  叶萤看着这么干净的梳妆奁心中总觉得很不是滋味,帝皇看似地位崇高,可就连真正的枕边人都没有一个。
  高不胜寒的状态,又有多少人能接受?
  更何况,以白慕言现时的情况根本不是高不胜寒,而是四面受敌,几近孤立无援。
  这样的状态才更加糟糕吧?
  叶萤刹那愣在那块打磨得光滑精致的水银镜之前,镜面能清晰倒映出她和床上白慕言的身影来,白慕言也不忌讳,侧头看向她,目光如水,里面蕴藏着别样她看不懂的情绪。
  “想什么呢?”白慕言身体依然虚弱,沉东捧了杯热茶给他暖胃,茶香缭绕中,能看见他深邃的轮廓陷入水雾中。
  叶萤回神,随手执了柄牙梳开始梳发,“在想现如今的局势。”
  “哦?那又想出个什么来?”白慕言饶有兴致地问道,目光一直追随在叶萤翻飞的手指上,才发现原来她的头发并不长,只是长至半腰,齐平,柔而韧,一如她的性格。
  “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毕竟和白慕言分开了半个月,许多事情都要从头说起,“上次和陛下说的新型兵器的事情,已经有了点眉目了,如无意外,应该再试验十来天就能拿出第一批少量的成品。”
  说话间,叶萤已经将一头长发束起,簪上一枚青簪,将牙梳放回原位,而后站起,走回白慕言身旁。
  “少将军的效率倒是比我想象中要高。”白慕言微微点头,“可是萧风凭起了大的作用?”
  提起萧风凭,叶萤的脸色就有点儿黑了,“那个王八羔子,不听话。”
  “看来他将你气得不轻呐。”白慕言唇角带笑,唇色依旧苍白。
  “所以陛下您是……?”昏黄灯光之下,如此轻松的氛围里,叶萤愈发发现白慕言身体比想象中的更为虚弱,不由担心问道。
  她并不知道白慕言具体的状况,只能知道他身上中了罕见的毒,但是说是毒又不像是毒,倒是奇特得很。
  白慕言脸上笑容一滞,微微侧了头,“不过是偶染风寒导致的昏迷,并无大碍。”
  “陛下,您可是当臣是白痴……?”叶萤幽幽出声,语气已然冷了下来。
  白慕言背脊僵了僵,仔细品着她话语里的怨念和担心,突然大笑出声,可仍旧倔强:“我没事。”
  “呵,陛下真没有事的话,就不会只被雪见咬了一口却这么久还没有好,而且伤口还要流血不止,若然陛下真的没有事的话,就不会在吃了‘九转丹’之后,仍然没什么起色,”叶萤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渐趋严峻,“陛下,今晚是恰巧臣来探望,急中生智挡住了太后和曾淑妃,若然臣今晚不在,而你又没有万全准备的话,那又该如何?”
  “眼睁睁让董舒揭穿您身体虚弱的事实吗?眼睁睁让您的宠妃看到您这般病弱的模样吗?”
  她的语速急而快,却有理有据,逼得白慕言根本无话可说。
  稍顷,白慕言才垂下了眸,指尖无意识地摸着马蹄杯的边缘,轻声说道:“我身上的毒便是董舒下的,今天是突然毒发,加上受了点轻伤,所以才如此。”
  叶萤眼眸瞬间大睁,“……”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