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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秋三言两语回复了紧张的叶朔,把脑袋埋进枕头的时候,倦意就涌上来。她没有等到陆竣成上床,就已经睡着。朦胧之中似乎有人为自己掖好了被子,脚腕也被抬起。
  这是医生的嘱咐,睡觉的时候,最好把受伤的脚腕稍微抬起一些。
  暮秋睡的朦胧。
  夜很快度过,她醒来的时候,窗帘已经被拉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是一个很不错的天气,不再有飘荡着的雪花。
  她立即发觉脚腕已经不那么的痛,起身落地,已经可以勉强走路。她预备走出卧室的时候,门被猛的推开,她抬眸就看到皱着眉头站在门口的陆竣成。
  “你可以走路了么?”陆竣成边上前扶住她边问。
  暮秋露出笑意,侧着脑袋说,“很很多了。你看。”她试图蹦跳几下,但脚腕还是有些痛,只能够用单脚完成动作,努力让自己不因为疼痛而扭曲了嘴角的笑,说,“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陆竣成扶着她的手不松,对暮秋的话显然很怀疑,他把她扶到餐桌前。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是清淡的豆浆外加煎蛋,煎蛋上撒着白砂糖,好像雪山。暮秋夹起煎蛋咬一口,味道不错。她瞧见陆竣成坐在自己对面,忍不住开口问,“竣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看上去他心情不坏。
  “为什么你明天早晨都会起那么早?”暮秋很认真的问。尽管每次睡着的时候,他会在身边,但睁开眼就不见了,原本存在着的安全感瞬间会被抽空。
  陆竣成显然怔住了,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疑问,他说,“我不是猪,只需要睡很少时间的觉。”
  猪?暮秋皱眉,忍不住辩驳,“可是你这样每天只知道工作,赚钱,工作,赚钱,生活一点乐趣都没有,这样的生活有趣吗?你要不要试试?偶尔睡一次懒觉,是人生一大快事。”
  陆竣成深邃的眸子凝视着暮秋,让她好一阵的不安,许久之后他迟疑的说,“我不能停下来。”
  暮秋皱眉,她在他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的疲倦,虽然只是一闪即过,但却让暮秋莫名的心痛,她抿着豆浆说,“大概我能明白你的感觉,可是,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崩溃的,因为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了,对了。”暮秋前倾着身子,整个上半身几乎趴在餐桌上,以最大程度的靠近陆竣成,说,“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吗?”
  陆竣成拧着眉头,许久说,“曾经有。”
  “曾经……”暮秋的话头顿住。曾经?是什么时候?是没有和自己结婚的时候?还是苏绵没有离开这里的时候?她犹豫的抬起眸子,迟疑的望着陆竣成,他冷峻的眸子里,带着数不尽的失落。
  暮秋吞咽了一口,把剩下的煎蛋塞进嘴里,大力的咀嚼着,掩饰着尴尬。她忽然意识到,或者每次他都起的那么早,其实是在回避自己。
  为什么回避,暮秋不敢去深想。
  “好了,问题时间到此结束。”陆竣成冰冷的嗓音打断了暮秋的沉思,他起身,胸膛依旧挺拔,“我要去公司,你今天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为什么?”暮秋心有不甘,大声反驳。
  “你很喜欢问问题么?”陆竣成嘴角划出冷漠的弧度,他说,“如果你走出这房子,我就打断你的腿,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冷漠的说完,极快的转身走到鞋柜前,换鞋子的时候,他深邃的眸子再次投到暮秋这里,补充说,“别把我的话当成玩笑。”
  随即暮秋听到是关门的声音。
  她叹了一口气,将杯子里所剩不多的一惊凉掉的豆浆喝掉。她承认自己好像不那么了解这个男人。她的目光落在脚腕上,脚腕已经消肿了,完全可以活蹦乱跳了,他未免有些大题小做了。
  无聊的一天,暮秋抱着画板,坐在宽大的大理石窗台上。蜷着膝盖,把画板搁在大腿上,她望着窗外形色的人群,试图用画笔来记录下某一刻的瞬间。
  积雪已经全部融化掉了,地面也不再湿润。阳光很强烈,足以把一切湿润的东西晒干,连泪水也不外如是。在楼下的小区,常青树前,暮秋看到一个男生紧抱着一个女生。
  女生的脑袋靠在男生的胸口上,身子轻微的晃动。
  尽管距离有些远,甚至不能辨别出两个人的样貌,但从动作,也能够看得出两人的恩爱。因为爱这种东西,并不仅仅只是用表情和语言表达,柔和的动作,也可以说明一切。
  暮秋动笔,用线条勾勒出外形和姿态,斜着笔尖粗略的上着调子。她画的极快,那个拥抱还没有结束,就已经被永远的印在画纸上。
  只是,画纸上的男生和女生,脸是空白的。
  暮秋用笔尾顶着尖锐的下巴,她努力的想象一个男生的脸颊,但脑袋里浮现的,尽皆是陆竣成的相貌。她没有办法遏制冲动,在那个空白的部分,画上陆竣成的脸颊。
  她努力的在画里,让陆竣成的脸颊不再冰冷,而是带着怜爱,疼惜,温柔……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在现实中看到这一幕,但在画纸上,起码可以憧憬。
  画这张脸颊,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但画出的结果,让暮秋很满意。她望着面带温柔的陆竣成,忍不住心花怒放。而在女生这边的空白上,暮秋画上了自己的脸颊。
  整副画完成,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
  时间已经中午,似乎是作画用掉了很多的卡路里,暮秋开始饥饿。不过她有些为难,陆竣成这家伙,明明说过不许自己出去,如果偷偷出去,一定会被他知道,这个家伙,总是无所不知。
  只好叫外卖。
  门铃被摁响。
  是他回来了?
  暮秋跳下窗台,跑去开门,门外是陌生的男子。
  “您好,小姐,这是您订的饭菜。”男子拎着两大包的饭菜,递给暮秋。
  “可是……我没有订过……你们大概是送错了吧!”饭菜的香味都钻到暮秋的鼻子里去了。
  男子笑说,“不会送错的,是陆竣成先生让我们送来。”
  陆竣成?是那家伙吩咐的?暮秋言谢,接过了菜品。一样样的取出来,足足摆满了整个餐桌,牛尾汤,酱烧牛骨,人参鸡汤,红烧猪手……一道道菜看上去都很诱人。
  可是,就算暮秋想牛一样长着好多个胃,也不见得能吃的完。
  ……
  这一天陆竣成回来的很早。
  陆竣成推门而入,看到餐桌上剩下的菜,皱着眉说,“为什么没有吃完。”
  暮秋白了陆竣成一眼说,“拜托,你当我是什么?猪八戒吗?我哪里吃的完这么多!”
  “我以为你很难吃。”陆竣成理所当然的说。
  暮秋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反驳说,“你这是完全的错觉,我的胃很小,每次都只能吃很少的饭,要不然,我的身材能够保持的这么好吗?”她说话,扭动了一下腰肢,试图证明自己所说话内容的正确性。
  陆竣成满脸不信,疾步走到沙发前,坐到暮秋的身侧对她说,“你的脚腕怎么样了?”
  “喝了好多汤,跑了一下午的厕所,现在好多了。”暮秋抬起脚,晃动着脚腕。
  陆竣成点头说,“很好,我们走。”
  “去哪?”暮秋皱眉,忍不住问道。
  “去吃饭。”陆竣成回答的干净利落。
  “吃饭?算了,我们还是把中午剩下的菜热一热好了,就算你是陆竣成,也没有必要这么浪费食物嘛!你要知道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暮秋开启了说教模式。
  陆竣成向来是不太理会说教的,他欠身,抱起了暮秋,冷冷说,“我从来不吃剩饭。”
  这家伙,还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啊!居然还会嫌弃剩饭,而且还是这么好吃的剩饭!但她的反驳在陆竣成看来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她被一路抱出了房子,到电梯间,再到车子的副驾驶座上。
  尽管一路上暮秋不断的游说,但都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二十分钟之后,暮秋坐在了餐馆的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一人份的炸猪排。
  一夜之后,暮秋的脚腕彻底的好了起来,她不确定这是因为医生的药好用,还是因为陆竣成的照顾。
  那天早晨,陆竣成开车送暮秋去公司,他调低了CD的音调之后,对暮秋说,“你下午是不是要去学校?”
  暮秋有些惊讶,因为这个家伙似乎从来都不会关心自己要去哪里的问题,犹豫了小一会说,“是的。”
  “还要去踢球?”陆竣成嘴角带上一抹轻蔑的笑说,“你和陆宁成还真是相似,总喜欢做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但对我来说,就不同了。”暮秋反驳,眉头皱着,手里抱着大衣。车子的空调很足,但下车的时候,她就需要穿上它。
  “如果你再把自己弄受伤,我一定会说到做到。”陆竣成收敛了笑,冷漠说,“我会把整个足球场铲平。”
  暮秋拧着眉头,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车子到公司门口,暮秋穿上大衣,推开门下车。时间还早,公司的员工陆续进门,碰到暮秋,热情的招呼。
  暮秋微笑着回应,似乎踏进公司,她就收敛了小女人的姿态,带上了几分成熟的气息。她走进办公室,办公桌上有几分文件。
  陆轩成要的钱,已经汇款过去。暮秋隐约有些担心,不知道陆轩成还会耍什么花招。
  清宁没有在公司,似乎是去和某个客户谈判。中午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背着书包的清黎。清黎低着头,走进办公室,脱下书包丢在沙发上。
  “清黎?你怎么来了?”暮秋绕过办公桌到沙发前,对清黎说。
  清黎抬起眸子来望着暮秋,一脸的委屈,眼眶泛红,“家姐,呜呜……”见到暮秋,似乎使她的委屈泛滥出来,眼泪止不住的冒出来。
  暮秋心慌,抱住了清黎,紧张的问,“清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又有人去锦园闹事了?”
  清黎在暮秋的怀里摇头,抿着唇,只是哭。暮秋轻缓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平复着她的情绪,好久之后,清黎才止住了泪水,但依旧垂着眸子,不肯抬头。
  “清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暮秋皱着眉头,“快告诉家姐啊?不管是什么事情,家姐都会帮你的,快说啊?是学校的事情吗?还是……”
  “没……没事,家姐,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现在哭完了,我好多了。”清黎擦拭着眼角,支支吾吾说,她说完,起身背上书包。
  “清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暮秋紧蹙着眉头,她看到清黎的样子,心里不禁更加慌乱。
  清黎抿着唇,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说,“真没有什么事情,家姐,我去学校了。拜拜。”
  暮秋见她执拗,不想过于逼她,切齿点头说,“我去送你吧。在路上,你和我说说好吗?”
  清黎垂着头,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暮秋皱着眉,拎起单肩包,跟了出去。
  公司的地址距离学校不远,大概有五个站点的距离。清黎不要坐车,只是垂着头走着,暮秋坐在她的身边,端详着她的侧脸。
  清黎看上去有些失落,眼睛红肿,看上去似乎不止哭过一次。暮秋越端详,越发的心慌,她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掰过清黎,迫使她望着自己,认真的说,“清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不可以和家姐说吗?你和家姐不是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吗?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男生,和别的女生好上了?”
  清黎听着暮秋的话,眸子又湿润起来,但她是摇头的,呜咽着说,“真的没事,我只是……只是心情不好。”
  “哪儿有人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就哭成这样的?清黎,要是那个小子对你不好,你告诉家姐,家姐帮你讨回公道!”暮秋皱眉,她望着清黎的样子,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和那个小子有关,但清黎却不承认。
  清黎的眸子出神了好一阵,许久之后,她摇头,挣脱了暮秋的控制,继续向学校的方向走掉。
  暮秋无奈的跟上,直到到达学校,清黎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泪水不停的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到了中学,她回头和暮秋道别,转身走进学校。
  暮秋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的有些担忧。
  暮秋在校外徘徊了很久,之后她打通了清黎班主任的电话,班主任表示一无所知,并声称学生太多,她没有办法了解每一个学生的状况,又向暮秋承诺,今后会多加关注清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