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章 旧时怨
  第五更
  普通人族只要聚集多了,总会有气运凝聚,东胜神州的俗世也有些许气运庇护。
  但这里没有气运金墙,算是洪荒的边陲之地,多荒原部落,也有许多修士聚集的坊镇;还有些以凡人为主,但被修士管理的大城。
  除去了环境十分恶劣的北俱芦洲,中土世界周围的其他三大部洲,差不多都已经被人族完全占据。
  无数年的繁衍生息,现在的人族……多的是人。
  东胜神州也有许多修道的仙门,但这些仙门普遍实力不强。起码玄清山的万仙降临,没有人敢站出来捍卫主权。
  在洪荒谈什么边界和主权……谁的神通强、本事大,谁就是统御者。
  为何天庭能够镇压洪荒三界?不就是那位不可言说、不可揣度的道祖一句话定下的?
  若是这个例子太过空泛,那最熟悉的例子——周舟。他身上的妖族血杀令为何被收了回去?自然是因为玄都出手,太清圣人话让周舟做了三代徒。
  当然,徒这件事并未传开,但洪荒之中的那些势力,都知道了太清弟子的不可招惹。
  言归正传,单说东方羽儿带着玄清山万仙降临东胜神州的中部,她得知玄清山的仙人们寻到了风兰城中,她小时寄宿过的外祖父家族,她的心境也多少有些波动。
  少许厌烦和憎恶,总归是无法避免的,毕竟在那她小时吃了很多苦。
  但周舟对她的影响太大,她心中竟然挤不出多少恨,只有淡淡的伤感罢了。
  等天仙女将传了令,这艘最为庞大的仙舰,和周围组成了宏大战阵的仙舰,缓缓停在了东胜神州中部大城风兰城的城外。
  风兰城已经启动了护城的阵法,将这座大城护在了大阵之中;此地的大阵,比那些大仙门的护山大阵也差不了多少。
  这座大城本就是仙人出手建立的,生活着几百个修道家族、数不清的凡人和修士,算是在东胜神州十分有名的一股势力了。
  可在玄清山面前,这座没有什么过硬背景的大城,似乎也在瑟瑟抖。凡人们还好,不管是这里谁主事,修道者大多不会杀戮凡人增加罪孽,城中凡人们老老实实做好本分就自身无忧。
  但城中的修道者们,还以为这里要变天了,一个个忙着站队、归顺;或是准备好了用来跪拜的软垫,或是卷铺盖准备溜之大吉……
  然而,这些仙舰之上,并未有法宝、神通砸落,反而只是保持阵列,一副随时离开的架势。
  十多艘仙舰缓缓飞出,像是十多座小山从空中落下。其中一座最大的仙舰上,有百多人影飞出,一个个放开了气息;仅两名天仙的气势,已经让风兰城全城寂静。
  “玄清山今日不为兵戈,有识得我家小姐者,请船上一叙。”
  很快,下面飞出了百多人影,男女老少皆有。
  刚才那名天仙的喊话不过是走个过场,给芊霖前世的娘家人一点脸面……之前早有玄清山的天仙带着几名真仙下去,将当年事件的相关者,尽数请到了这边。
  风兰城中,有名带着面纱的女子放出气息,也是一名天仙。听她开口道:“妾身为风兰城城主风兰倾月,可否上船见一见这位玄清主事之人?”
  “还请稍等,待我们通传一声。”一名天仙老妪客气地说了句,转身飞入了仙舰。
  那缓缓飞上来的百多修士、几个仙人,此时都是面带惶恐。
  天仙城主都要如此客气,还有那气息比城主都要高出半分的老妪,竟然只是传话的侍从?
  更让人诧异的是,仙舰的主事之人,拒绝了风兰倾月的会面。
  传话的天仙老妪道:“我家小姐说,只是在风兰城路过,还请风兰城主不必担心引起纠葛。改日无事了,再提上礼物去城主那边坐坐。”
  “客气了。”天仙风兰轻笑着点头,转身落回了城头之上,面色并未又不喜,也看不出其他情绪。
  此情此景落在满城的修道者眼中,自然就知道势力和势力之间的差距了。
  一名年轻男人面色白,双腿都有些轻颤,他扶着一名头花白的老妪,低声道:“奶奶,来的可是羽儿表妹?真的是羽儿表妹吗?”
  “看样子,应该是了……”
  “这可如何是好?当初她逃离此地,便是被我逼她……”
  “噤声!”老妪一甩衣袖,将这不过金丹境界的年轻人推开,似乎是划清了距离,“这便是你当年做的好事!”
  周围的修士大多远离那名年轻人,一个个都是皱眉提心,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而玄清山这边,有名中年男人模样的真仙打量了这名年轻人几眼,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干掉这家伙。但他还没动手,就被身旁的真仙拉了下,示意他不要随便动手。“若是和咱们小姐有交情的怎么办?”
  “他不是逼走了咱们小姐?”
  “年轻人的事,这谁说的准?话说回来了,小姐据说十几岁才离开风兰城,十多岁时必定也已是倾国倾城……这些家伙眼光有问题吗?”
  “命里该让咱们小姐遇到那个周舟吧……嘿,都说太清弟子怎么怎么样,我反正瞧着,还配不上咱小姐。”
  “咳,我怎么感觉太清门的那个护道者,确实是比咱们小姐……瞪我干嘛,我又没说什么!”
  两名真仙窃窃笑语中,百多修士已经到了甲板之上。
  ……
  仙舰面积庞大,站下百多人并不显得拥挤,反而还有许多空的地方。仙舰的主体建筑下方,布置了屏风、软榻,羽儿端坐其上,脸上多了一层面纱。
  此时的她,自然是比十几岁时长大了许多;罗裙依依、娇躯端坐,体态婀娜尽显女子芳华秀美,那俏脸虽带着面纱,却总有一种让男人看得直眼的魅力。
  路上还惴惴不安地那个年轻人,以及同族的几个年轻男子,目光都有些呆滞。
  东方羽儿坐在那边,素手靠着软榻,眉目间只有清冷。
  这种清冷,是她在米凯尔身上学来的,就是对凡事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为此偷偷练了很久。——因为有段时间,她还以为周舟喜欢米凯尔的地方,就是她的这种清冷。
  周舟:……
  那名一直跟在羽儿身后的天仙女将出声:“家族主事之人向前。”
  这一大家子之中年纪稍大些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却都没人站出来。他们此时都觉得,东方羽儿必然是来报复的。
  当年羽儿的娘亲去世,留下的宝物、家产,有大半部分,都被这个家族的人各种理由占据了。那些宝物,可都是东方风雷曾经留下来的;这位玄清山走出去的真仙公子哥,留下来的大半修道资源,都被这个家族消化掉了。
  羽儿眉头皱起,目光看向了那名低头不敢说话的老妪。似乎她下一瞬开口,面前这些修士都会魂飞魄散。
  一名看起来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干瘦老人走向前,仅是元神后期的修为,寿元即将耗尽,有油尽灯枯之相。
  颤声道:“羽儿啊……”
  “大胆!”天仙女将低声呵斥,这名老伯身体颤了下,似乎这烛火就要被吹灭。
  羽儿却道:“无事。给这位田伯拿个座位坐下歇息。”
  那群人面面相觑,玄清山的修道者却并未露出异像,立刻有两名仙人搬来了座椅。那名老伯面带惶恐,算是被半强迫着摁在了座位上。
  “田伯当年对我有活命之恩,”羽儿开口道,“药婆婆,稍后为田伯续上千年寿元。”
  “是。”人群中的药婆婆低声领命,也就是一颗紫罗丹的事。
  这边人群中对视一眼,都是有点小激动了,此时又觉得东方羽儿这是来给他们福利……
  怎料羽儿淡淡开口:“除了田伯,剩下这些人,有近半曾经侵占过当年父亲留给母亲的宝物,我还记得有人将我们母女二人扫地出门,还有几人要逼我嫁给几位表兄?”
  杀气,仙舰之上弥漫着凝若实质的杀气。
  羽儿抬手,这些杀气顿时收敛,但这些玄清山人都是面带怒火。
  “我今日不是为了这些小事而来,他们始终还顾念我是外甥女,没做赶尽杀绝之事,在风兰城算是不错了。”
  有名妇人干笑道:“羽儿,当年我们……”
  “这些事不必再提,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当年害我娘亲、逼走我父亲的蛮族之事。”东方羽儿目光清冷,“说出你们知道的一切讯息,若是有用,我对前事过往不纠。若是无用,你们该有人给我父母谢罪才是。”
  杀气又起,这一大家子再次冷汗涔涔。
  那事不过是几十年前,面前这些修道者都经历过,此时都是如同邀功一般,将当年的过往一一说来。
  一条条情报被玄清山的修道者迅整理着;不只是船上,又有许多玄清山人在风兰城中打听。当年东方风雷之事闹的满城风雨,城内的修士很多都是知道的。
  甚至那名风兰城主,也主动贡献了许多讯息。
  那蛮族,隐藏在东海边上的某处,人数不少、仙人也不少;图腾为海面上升起来的半块太阳,有七道光线。
  说他们是蛮族,是因为早年出现在风兰城中的时候,服饰古怪、说话的语气古怪,似乎还有自己的一套交流言语,故而当做了不常和外界交流的东洲蛮族。
  “东海边上?再没办法确定方位了吗?”羽儿皱眉问着,她已经回到了阁楼的房间中。
  这些讯息,还不如父亲东方风雷给的详细,毕竟父亲毒身死在半路上,还能找到去那蛮族的近半路途。
  “小姐,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让他们回去吧,记得多给那田伯些许好处,”羽儿轻叹了声,“当年的半块肉饼,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那女将道:“这是小姐命中有磨难,又有福报。”
  “不提这些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先赶往父亲所说之地。”羽儿打起精神,摘下面纱放入了储物法宝之中。她所说的地方,就是当年东方风雷毒身亡之地。
  在那里,东方风雷只有残灵逃脱,归于那把古剑。
  “是,”那名天仙又去下令了。
  蛮族在哪,偌大的风兰城竟无人知晓,已经开出了重宝悬赏,依然毫无所得。当真是如东方风雷对周舟之前所说,难的不是剿灭蛮族,难的是找到蛮族的所在!
  仙舰群缓缓启程,他们在这边一耽误,东方风雷的仙舰也远远地赶了上来。
  只是,羽儿始终不让父亲的仙舰向前,只许那艘仙舰跟在最后面。
  ……
  “这就是秦朝的大城?”
  周舟看着灵识范围远处那总体圆形的千里城郭,感慨不已。
  他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长空岛上,可又随之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俗世!眼前那座巨大的大城,是凡人们用微弱的力量建起,并非是用道法和神通!
  好厉害。
  他心中仅能泛起这三个字。
  这座大城的城墙有诸多损毁之处,乃是几十年前经历的战火,残留下的痕迹,此时已经修复了大半。
  城中的街道并不算宽广,也多有些弯弯曲曲的小巷,显然这座大城并不是先规划好再建立的;而是一点一点扩充、积累而出。
  感觉,城墙里面就已经是一个国度了,许多凡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到墙外面看看吧。
  “主人,找到了,目标隐藏了自身的能量波动。”
  米凯尔开口说了声,素手滑过,又是一道光幕出现。屏幕中显露着一处清晨的街景,一名身穿锦袍的英俊大叔行走在街道上,左手提剑,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搜寻着。
  就是易天蓝。
  “看这样子,好像是易大哥在寻找那尸魔吧。”周舟眉头皱起,金云梭的度慢了下来。
  尸魔?闹市之中?这……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在这座大城里打起来,那岂不是真就要搞得生灵涂炭?
  这白骨精还真是会搞事。
  “米,寻找着大城中的其他能量反应。”
  “主人,不稳定行星级生物能反应,”米凯尔立刻回答了句,周舟面前的屏幕画面转动,锁定在了一名在路边昏睡的乞丐身上。
  周舟双眼一眯,白骨精最擅长的似乎就是附身,三打白骨精这个比较出名的典故,后世家喻户晓。
  抱歉,米凯尔对能量搜索和判定,并不受这种神通的影响。
  老乞丐和易天蓝就在同一条街上,当易天蓝走过,这乞丐嘴角还露出一丝冷笑。
  “有点棘手,”周舟看了眼躲在金云梭角落的段金,也没指望段金道人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带他来只是以防万一。
  继续沉思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真在大城里和白骨精打一场吧?
  正思索着,易天蓝突然转身,目光锁定了那名乞丐。
  老乞丐身体一颤,七窍流血。一道白影冲了出来,在日光中如同一道白色的虚影!
  易天蓝大喝:“哪里走!”
  “哼!”尸魔依然在冷笑,动作极快地冲入了陷入骚乱的行人人群之中,转眼没了踪迹,不知道俯身到了何处。
  周舟手捏法诀,金云梭再次加。
  先过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