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夜惊魂
  静谧的夜,凄冷的风。
  洞外的篝火逐渐暗淡,楚枫依然坐在火堆旁思考着。壁画所提供的线索表明圣物与十万大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盛大的祭祀场面让人过目难忘,神秘的云纹飞鸟透着诡异的气息,而手执权杖的祭祀目视着“圣物”向神明祈祷。可以肯定的是壁画上所绘制的球形体就是自己手中的圣物,来自千年前十万大山里的一个神秘部落。
  雪儿说这是一个久远的故事。一千多年前,生活在十万大山的巫族部落在圣殿进行了一次盛大的祭祀活动,大祭司通过“圣物”与神明沟通请求的神的庇佑,而后便发生一场惨烈的战争。战争也许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最终的结果是血流成河,巫族惨败,圣殿成废墟,圣物旁落。
  神明并没有庇佑他们。
  世界上没有神明,或者说他们所信奉的神明根本就是一种精神寄托。与现代的宗教信仰一样,神明只是统治精神世界的标志,是一种虚无而被形象化的符号。这也是古人崇拜的原始动力,无论崇信天地自然还是万物生灵,只是从精神层面追求自身的强大与自信的理由。所以,从古至今任何一场战争都是综合实力的较量,而不是神明的护佑。
  洞内的某个角落里闪过点点荧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分外刺眼。黑暗之中,杰克将卫星电话打开搜索着信号,屏幕上出现了另外一个波段的信号,一条指令发送出去。杰克望一眼洞穴入口星星点点的篝火,目光里透出一种难以察觉的阴鸷气息。
  荧光熄灭,杰克合衣躺在睡袋里,睡意全无。
  雪燕妮依偎在楚枫的肩膀上熟睡,很是香甜,没有梦魇。
  一种奇怪的声音忽然传来,不用回头就知道蛇鼠之类的夜行动物,位置应该是在洞穴侧上方的草丛。楚枫的手里立即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侧目观察着后面的情况,风过眼际,摇动的荒草里探出两只翠绿如碧的眼睛!
  蛇仿佛对黎叔的驱虫药和雄黄酒不太敏感,大概是时间长药性挥发殆尽所至。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遇到,在高原荒漠夜训的时候曾经有过经历,不过不是眼镜蛇,而是沙漠蝰蛇。那次楚枫和毒蛇对峙了五分钟,不错眼珠地相互较劲,最后蝰蛇落荒而逃。
  一般而言,野外的毒蛇虽然有很强的攻击性,但若不主动攻击它是不会伤人的,如果侵入了对方的领地则另当别论。很显然,目前的情况是探险队侵入了蛇的领地。
  就在楚枫思考该如何对付的时候,另外一侧也出现了“沙沙”的声音,回头之际才发现就在洞口上方竟然立着一个手腕粗的影子!
  两条毒蛇?楚枫不禁紧张起来,并非的害怕这两个畜生,而是担心弄醒雪燕妮。蛇是冷血动物,视觉很差,但热敏感应却极其敏锐,甚至能探出方圆百米之内的情况。洞口垂直高度不过五米,侧后方的那条蛇距离楚枫也只有四米的距离。倘若发动突然袭击的话,楚枫可回旋的余地很小,并且毫无胜算。
  强光手电射在洞口上方的草丛里,楚枫终于看清了对手。
  如同君临天下的身影立在洞口上方,冒着七彩灵光的鳞片如精铁打造一般,铜盘大小扁平的颈部上露出拳头大小的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一块令人毛骨悚然的“肉冠”。楚枫立即想起了暴雨之前在清溪巨石上交尾的那两条“山王蛇”!
  原来这里是他们的老巢?不知道是狭路相逢还是有缘再见,这种危险的熟悉让楚枫陷入了两难境地:黎叔说那两个家伙是眼镜王蛇,蛇中之王,不可轻易触碰。而现在却找上门来了,准确的说探险队有雀巢鸦占之嫌。
  “哥?”
  雪燕妮不知为什么醒了,刚要挣扎着起身,却被楚枫给止住:“别动,有王蛇!我们误闯了他们的领地,可能有点麻烦。”
  雪燕妮着实吓了一跳,瑟缩一下:“我们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躲避,不能跟两条流氓蛇碰硬。即便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干掉他们,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楚枫微微思索片刻:“以静制动!”
  应该先干掉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然后再全力以赴对付洞口上面的大块头。楚枫缓缓地起身,冷然盯着侧后方的王蛇,那家伙仿佛是策应洞口的大蛇,竖起半条身子探出荒草,一动不动地盯着楚枫。
  其实它什么也看不到,蛇是超级近视眼,视力是最薄弱的,只对移动的物体有所感应罢了。所以遇到这种对峙,最好的办法是静观其变,而不能主动攻击或者逃跑。对峙阶段也是毒蛇确定攻击与否的过程,它在定位或者是判断对手的攻击力,然后就会做出抉择。
  两条王蛇已经摆出了攻击阵型!
  最致命的是判断失误。
  正在此时,洞内忽然闪过一道手电光,杰克摇晃着身体出现在洞口,而侧方的大蛇立即调转了方向,铜铃一般的眼睛逼视着对手,身体又拔高了许多。楚枫立即紧张起来,洞口上方的王蛇只要动一下就可以一口叼住他的脑袋!
  “暴风,你们在干什么?”手电光照射在楚枫和雪燕妮的身上,杰克阴鸷地看着两个人,声音里透出一种不屑的气息。
  楚枫舒缓一下呼吸:“不要动,有蛇。”
  “蛇?哪里有蛇!”杰克摇头晃脑地四处观察,目光正好与侧方的大蛇相对,不禁吓得向后退了一步:“该死的混蛋,怎么会有蛇?不是撒过驱蛇药了吗?”
  楚枫本想进一步解释,知道眼高手低的家伙只会坏事。而且他的动作已经让蛇意识到了危险,攻击是分分钟钟的事情。杰克的声音几乎变形,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蛇,尤其是在深更半夜,那家伙正对着自己吐着信子,随时发动攻击一样。
  杰克瑟瑟缩缩地拔出了手枪,举枪瞄准。
  “洞口上方还有一条更大的,不要轻举妄动。”
  “买噶的!”杰克彻底乱了方寸,想要逃跑却发现腿肚子转筋一般不听使唤,而地面上的影子告诉他,那家伙更大。
  楚枫冷峻地盯着洞口上方的大蛇,如朕君临的气势一如既往,丝毫没把下方的情况放在眼里。而杰克的表现大失水准,举着手枪的手在不听地发抖,惊恐地喊叫着向洞内退缩。
  这是最危险的举动,如果此刻王蛇发动攻击的话,洞内无人幸免。
  “别动!”楚枫一声怒吼,一个黑影飞了出去,砸在侧后方的岩石上发出破碎的声音,浓浓的白酒味随即散发出来,一脚将炭火踢开,火星子随即乱窜,火苗重新燃起。就在刹那间,侧后方的大蛇忽然凌空“飞”了起来扑向洞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电光火石之间,楚枫已经冲到了洞口,锋利的匕首划过一道弧线,却与蛇影失之交臂。楚枫立即发起二次攻击,随即又飞出一道刀影,正中那条大蛇,蛇立即被砍成两段,洞内传来杰克声嘶力竭的惨叫,马乌德抱着冲击步枪向洞顶疯狂地扫射,而洞口上方的王蛇已经不知了去向。
  汗水滴落,楚枫半跪在洞口的岩石上,眼前便是被砍成两段的蛇尸体,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飘散在空气中。
  马乌德抱着枪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他的颈部赫然有一支滴着鲜血的蛇头。楚枫的刀法够快,不过却没有蛇快,在大蛇攻击杰克的时候马乌德护主心切冲出来,蛇咬住了他的脖颈,随即被楚枫砍成两段,他成了鲁莽的牺牲品。
  “楚爷,怎么回事?”钱飞打着手电冲了出来,却一下被杰克绊倒在地,摔得七晕八素。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醒来,围住杰克。那家伙头破血流,惊恐无助地蜷缩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舒妃和詹莎莎立即跑过来,打开急救包处置。
  “马乌德受伤了,快!”楚枫虚脱一般吼叫一声,冲进洞内找到雄黄酒扔了出去,外面传来破碎的声音。然后拔出狗腿刀便冲了出去:“雪儿,没事吧?”
  雪燕妮怔怔地望着洞内纷乱的景象,惊惧地摇摇头:“它走了。”
  洞外弥漫着浓浓的酒香,洞口上方的王蛇已悄然不见。不过,那种令人恐惧的影子深刻在楚枫的心里,它不会走远!
  杰克不过是皮肉伤罢了,那条攻击他的大蛇似乎没有成功,是马乌德替杰克挡灾了。就在他完成射击动作后的十几秒后,人已经被毒杀了。一条成年眼镜王蛇的毒液可以轻松杀死几十人,而那条蛇攻击的恰好是马乌德的大动脉,蛇头还血淋淋地咬着呢。
  爱之深,恨之切。不过被王蛇亲吻的感觉并不好,32秒的时间就注定他与这个世界诀别了。冰冷的蛇头被楚枫拿掉,黑紫色的鲜血只流了了几滴,马乌德的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黎叔大口地咀嚼着草药,嘴里流出绿色的汁液,盯着躺在地上的马乌德,才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还有一条大蛇在附近!”如果不想再上演人蛇大战的话,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离开。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探险队将马乌德就地掩埋之后,匆匆下山。杰克来不及痛悔也来不及悲伤,一切皆因自己的鲁莽和无能所至。如果听从暴风的话不要乱动,也许还会有一些转机,但事与愿违,当恐惧控制了人的精神之后,他便成为恐惧的牺牲品。
  楚枫一路沉默寡言。这种意外伤亡对于探险者而言是家常便饭,只要选择了这条路,命就交给了老天爷。悲与喜、死与生、败与成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如果碰到猪一样的队友,如杰克,探险就成为一条不归路。
  马乌德的死亡对探险队的信心打击是显而易见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去回忆这惊魂的一夜,彼此产生了默契一般。杰克的脑袋上缠着纱布,手始终放在腰间的枪把上,目光有些呆滞。虽然没有人埋怨他,更多的是大多数人没有看到真实的一幕。
  下山之后,探险队选择在山脚开阔地带修整。
  “暴风,你对岩画的线索怎么看?是不是意味着圣物就是出自十万大山?抑或我们该不该继续冒险?”舒妃小心地看一眼沉默寡言的楚枫问道。
  昨夜分析了很多关于圣物线索的问题。第一点,不能确定岩画上所绘制的就是圣物,两者之间的联系仅仅是星阵。但可以肯定的是,十万大山里曾经有过巫族活动的痕迹;第二点,不能确定圣物的所有者就是绘制岩画的巫族部落,因为巫族不是少数民族,而是信奉巫教的部族。
  楚枫思忖着望着群山,还有一点,假设圣物属于绘制岩画的巫族部落,假设自己所拥有的“圣物”就是那个部落所供奉的那个,假设那个部落民族在几千年之后还有后裔存在,假设黎叔所发现的那个废墟属于巫族部落圣殿——如果所有的假设都成立的话——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圣物究竟有什么作用?难道真的是祭祀与神明之间沟通之物吗?
  譬如是一种特殊的“契约”?
  那么,神明是谁?是仅存在于人的精神世界形而上的虚幻,还是真正存在现实世界里更高档次的文明?圣物与神秘空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这些才是探险队所面临的真正难题。
  “得到圣物不过是揭开秘密的冰山一角,也许掩埋千年的历史永远也不会露出真容。雪儿说岩画表达了一个故事,我们从中发现的线索并不是有意留下来的,所以,很困难。”这是与第一次探险最大的不同,寻找骠骑宝藏的行动所有线索全部是特设的,是一个抽丝剥茧的过程,相对简单得多,而这次行动则迥然不同。
  所谓的线索,无疑是对历史的拷问和对现实的推断,失之毫厘谬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