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任家主
  见其这副样子,百里云弥倒是上了心,垂眸便道:“耀堂在这儿,虽消息往来,信雁堂最为便利,可耀堂一行,轻功矫健,身手敏捷,派去取画也最合适不过。”
  瑶华怯怯低头,吐了吐舌头,脸不红心不跳:“耀堂刚来大周,对京都都还不熟悉呢。”
  “他不熟悉,但他手下可熟悉。”淡淡然一笑,百里云弥难得得促狭,看着小甥女犹豫不定的模样,便也岔开话题,“你在宫内的事儿,云飞几个一向瞒我,不过舅舅想着,内里纷争,必不会少,你再是聪明急智,也斗不过那心狠手辣专为荣华富贵而斗的女子,旁的若有难处,一定要记得与舅舅说——估摸着日子,云飞回来之后,你便也出宫来吧。”
  瑶华一愣,却是勉励消化,默然点头。
  竟是这么快……瑶华想到宫内跟着自己的几个丫头,想到明青嬷嬷……还有她素来讨厌的萧家姐妹,还有慕容宁佳的临终托孤……
  这一切,竟是再与她无关了?
  而心中念及更多的,竟是那双阴鹫的眸,偶然闪过的柔情,还有……最后的最后,与她说过的话。
  他,是真的动心了吧。
  瑶华一叹,在百里云弥面前,极少费心掩饰心绪,习惯行成了自然,不免暴露心机。
  百里云弥见小甥女吓得模样,却是了然于心得一笑,也不点破,只是说道:“急急叫你来,却也不光是为了那副画像一事。”
  瑶华点头,扬起柔美一笑:“难不成舅舅终于想通,与霍芳掌柜……”
  哪知,百里云弥只轻轻蹙了双眉,肃然道:“不可以此事坏人清誉!”
  二人犹似打着哑谜,可俱都心知所要说什么。
  瑶华不觉眸子一颤,心头,对霍掌柜更多的是惋惜:“霍掌柜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一直随侍舅舅身边,做的,丝毫不比男人少,更是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为人也爽朗开明,只与舅舅一件事,这么多年了,乃是掌柜心结……”
  说着一叹,略略撅嘴:“舅舅难不成如此罔待霍芳姐姐长随十余年的情谊?”
  霍芳如今二十余岁,百里云弥曾有恩与她,投身相报,竟是一路为舅舅分忧解难,做到百里族中不可小觑的四大掌柜之一,其能力如何,已不容旁人多做置喙,只是,百里云弥对其态度,却一直叫瑶华淡定不得。
  按理说,如此能力,又一直仰慕舅舅的女子,容色更是不俗,爱慕者众多,不乏名门世家嫡子相求,只是,百里云弥一直淡淡,从不与霍掌柜言及情爱一事,更多的时候,乃至避讳……若是旁个,早也被这冷淡莫名伤的离了心,奈何,霍掌柜的xing子又……这么多年来,只对舅舅情有独钟,连原本起了讥笑之心的一些爱慕舅舅的女子,如今嫁了人,也都是对霍芳甚是尊敬——这般执着的女子,在她们这群半途而废的女子心中,简直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啊!
  深深叹口气,见舅舅一贯的清冷神色,瑶华也歇了心思——四年来,她劝过霍掌柜,劝过舅舅,可这俩人,还真是……“不离不弃”啊!
  百里云弥淡笑看瑶华,知晓是为自己打算,可是,有些事,说出来,怕是瑶华也不甚了了,还不若如此两相淡漠,无牵无挂,省的将来……
  “霍芳不似优柔女子,舅舅也不是值得托付之人……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观其容色淡然,有些恹恹,瑶华只得一叹,揭过不说:“那舅舅寻了瑶华前来,是为的?”
  百里云弥浅然而笑,一如既往的温柔,眸子若弯月,萃了数许星光:“舅舅身体日渐不中用,族中事物繁杂,已经叫我劳心劳力,观你这几年里,生意越做越大,却不出半分岔子,与那李掌柜更是合作默契,如此手腕,叫舅舅也是心生佩服,便想着,将这族中庶务,慢慢交由你打理——前阵子,云飞带与你的簿子可有瞧过?”
  瑶华先是骇得说不出话来——舅舅自那幼年祸患之后,身子不强健,已是众所周知,奈何名医珍药都只能是勉励吊命。
  瑶华终于觉出了哪里不对!
  百里云弥的面颊苍白,虽一直是清清冷冷,有些神情淡漠,却从未如今日一般,冷若一座冰雕……
  “舅舅……”瑶华有些哽咽,四年来,百里云弥为她做的,她瞧在哪里,好容易到了能脱离柳府的时机,可……百里云弥已经等不起她来报恩了。
  百里云弥笑意柔和,若光晕初升:“舅舅的身子如何,心里清楚,谁人没个一死?罢了,人各有命,不可强求!”
  话语宽慰,丝毫不为己身波折而生不忿。
  瑶华有些勉强的应了声,不过却是道:“族中庶务,从舅舅派了白云飞交代的那些簿子里,甥女也生窥得一二,近年来,虽说在邵丽的经营越发壮大,以至于在大周都做到了跺一脚,整个京都颤三颤的地步……可是,大周有萧家与皇族勾连牵制,别说无事都要寻三分晦气,就是逢迎讨好起来,也是叫人存了戒备;而邵丽那边……听闻皇储大肆横行,那里皇家也是纷争愈浓,咱们以白家旗号,在那与皇族虽关系素来要好,可是,一旦皇位旁落,白家所遭浩劫,怕是又是一次三十年前……”
  声音平淡,瑶华阐述己见。
  百里云弥见其条理清楚,能短短时间内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这阵子没少用心思,下功夫,如此,也叫他更加欣慰,交托大权,也是更放心些。
  “能想的如此通透,叫舅舅也要对瑶儿刮目相看了,”百里云弥含笑,欣慰释然,毕竟,是百里家的孩子啊,“只是,识得这些,明白其中弯绕,瑶儿可有法子来解?”
  瑶华眸光闪逝,有些颓丧:“甥女还小,有什么都赖舅舅指点,只分析得出,未必能解!”
  百里云弥笑意弥漫,却是肺部一阵火辣,顿时难抑,急急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