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521
  赵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嬷嬷。
  回想起她们年幼时候,都是自己亲自挑选在密阳公主身边伺候。
  也是看着她们都孩提世代,到少女时代,直到现在,青丝变华发,都成了中年妇人。
  她们几个终生未嫁,对密阳公主十分衷心,说的话自然是可靠的。
  这一点,赵皇后毫不怀疑。
  “你们所言可句句属实?”赵皇后问道。
  “奴婢们可以对天发誓,绝无须言。”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起誓。
  赵皇后沉默了。
  这早几年的时候,密阳公主还肯说说自己的生活近况。
  大约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密阳公主便再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儿提起萧驸马了。
  上一回进宫哭诉二人之间的事情,她都快记不清了。
  也怪自己不待见萧驸马,每当密阳公主说起萧驸马的时候,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久而久之,密阳公主自然也就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什么了。
  有些话宁可去找邕晟帝说,也不愿意同她说了。
  现在看起来,她竟然如此不了解自己女儿的生活了。
  “苏春,你来说,这萧驸马和密阳的关系到底如何?”赵皇后点名问道。
  苏春明显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赵皇后还如此清晰记着她的名字吧,顿时也有些受宠若惊,可很快她便磕了个头说道:“回禀皇后娘娘,其实早在大小姐出生之后,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就名存实亡了。”
  “你说什么!”赵皇后大吃一惊,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
  苏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公主性子要强,容不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驸马爷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公主怀着大小姐的时候,他就和许多丫鬟纠缠不清,奴婢们知道不少,也不敢告诉公主,怕惊了公主的胎气,可后来公主怀着八个月的胎却亲眼把驸马和一个丫鬟捉奸在床了,公主如此心高气傲,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不得不息事宁人,再加上当时公主对驸马还是有些期待的,只以为是那些丫鬟狐媚勾引,加上驸马也是血气方刚,而公主怀着身孕,所以当时并未发作,也就隐瞒了下来。”苏春一一说道,其实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只能说二人的裂痕从很早就开始了。
  密阳公主多么心高气傲,她刚开始也是真心实意想同萧驸马好生过日子的,奈何这萧驸马太不争气了。
  男女关系上乱七八糟的,当时府里的丫鬟但凡能染指的,他全都祸害遍了。
  这头几年新婚的时候,饶是密阳公主在强势,可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之下,到底也是管不住萧驸马的。
  直到密阳公主生产的时候,萧驸马竟然还跟丫鬟鬼混,如此闹大了,直接闹到了帝后面前了。
  当时这件事,赵皇后还记得,密阳公主生萧蕴的时候是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了个孩子。
  当时各处人马都找萧驸马,却怎么也找不到,谁也不知道这萧驸马到哪里去了。
  其实密阳也是早产了半个月。
  所以才会如此的,当时赵皇后并不知道为何早产,可现在知道了,八个月捉奸在床,这很明显就是受惊了,只怕是往后的胎气也不会多稳固了。
  可不就引发早产了啊。
  后来在京郊的一处萧家宅子里找到萧驸马了,肯定没做好事,正和女子厮混呢。
  不过那女子也是风月场所的女人,上不得台面,可这件事影响太差。
  当时萧家和赵皇后都瞒下来了。
  也没让生产的密阳公主知道。
  往后这事儿也没说,这若是说了,两个人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啊。
  “生产那件事?”赵皇后问道。
  “公主知道,奴婢们虽然极力隐瞒,可公主一早就有心结了,那也是公主第一次对驸马寒心,自此之后,公主对驸马的态度一落千丈,说实话,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公主开始对驸马极尽苛刻了,把驸马管的死死的。”苏春说道。
  其实这些年看下来,她们有时候都觉得驸马的日子真是过得不容易。
  可是她们却一点儿也不同情,都是驸马活该,全都是自己找的。
  可这长久下来,若是说驸马对公主不是心存怨恨,她们都不信。
  “这些年,公主没少处置了驸马在外头的女人,连带着奴婢们也跟着去了好多次,甚至也发卖过驸马的外室,即便是那些怀了身孕的,也灌了打胎药,奴婢们怕是早就被驸马给恨毒了吧。”苏春磕着头说道。
  赵皇后这下子心里就明白了,也不用苏春过多的解释了,这几个人想必是早就把萧驸马给得罪透了吧。
  不过这本就是各位其主的,也说不上是对是错。
  “本宫知道了,你们也不必害怕,本宫会替你们做主的。”赵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直接说道。
  几个人听了何话,也瞬时都放了心。
  这赵皇后既然承诺了为她们做主,想必这小命儿是保住了。
  “那皇后娘娘,驸马那边······”苏春问道。
  “你们去密秀宫吧,本宫想着暂且秘不发丧,先把密阳的尸身放在密秀宫,你们几人守着,从此之后,就不必出宫去了。”赵皇后直接说道。
  几人感动不已,这是要她们回宫了,这样就脱离了萧驸马的控制了。
  “皇后娘娘,其实公主和大夫人的关系尚可,皇后娘娘若是对萧家有什么叮嘱的不如传召大夫人进宫来说,驸马是个不管事的,只会吃喝玩乐享受的。”苏春退下之前说道。
  萧大太太?赵皇后记忆力都想不起来这个人了。
  萧驸马和他兄长想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还记得萧大太太也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只可惜年纪轻轻的就失了夫婿,不到三十岁就守寡了,一个人带大了一双儿女。
  这提到萧大太太,赵皇后突然想起来了,这萧大太太的长子,也是萧家的嫡长子的婚事,还是密阳亲自给说和的,看来这妯娌二人的关系是不错,没有公婆,甚至连大伯哥都没了,二人关系还能处的不错,密阳的性子骄纵,看来这萧大太太也是个聪明人。
  连苏春都这样说,看来这萧大太太倒是真不错呢。
  想到这萧驸马那边到底也是要有个人来压制的。
  所以赵皇后索性就让苏春出宫去把萧大太太连夜请进宫来了。
  而萧驸马那边还跟着槿秋去继续作秀演戏装作伤心难过了。
  可当萧驸马看到密阳公主尸体的时候,心里却真是乐开了花了。
  这个虐待了他二十年的女人,终于死了。
  他再也不用受她的管束了,真是太好了。
  萧驸马恨不得冲过去给密阳公主几个耳光,然后哈哈大笑一场,他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可面上,他还要装作很是伤心难过的样子,真是够虚伪的。
  萧驸马直接冲过去,虽然不是附在尸体上嚎啕大哭,可是却也是哭的稀里哗啦的,也说的是深情款款的话,总归就是你死了我和孩子们怎么活之类的。
  正在哭着呢,密阳公主身边的几个嬷嬷就过来了。
  二话不说,连萧驸马都没正眼看一眼,就直接对槿秋说道:“姑姑,皇后娘娘说把公主的尸身先放到密秀宫去,让奴婢们轮流守着,暂时先不要宣扬出去。”
  萧驸马正哭着呢,突然就愣住了,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怎么就叫把密阳公主的尸身送到密秀宫啊,这刚才不还说要他带出宫的吗?
  这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变卦了,这可不好吧。
  这真是有点儿过分了啊。
  萧驸马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倒是点头:“好,不过暂且先在这里吧,等入夜之后在搬动,万一被人瞧见了呢。”
  几人自然是答应了。
  这下人是完全把萧驸马给当做空气了,直接都没管萧驸马的反映。
  “这怎么可以呢?公主的尸体当然是要带回公主府了,如何能留在这里呢?”萧驸马提出反对意见。
  可没人搭理他,槿秋还好,比较耐心的劝慰道:“驸马爷,皇后娘娘此番也是为了封锁消息,还请驸马也体谅,驸马爷就此见过公主,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咱们也不打扰驸马爷和公主诉衷肠了,咱们都到外头等着去吧。”槿秋福了福身子说道。
  萧驸马差点就气疯了,他哪里就想留在这里对这个死人啊,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密阳公主,他最恨的人,他都恨不得让这女人早点死的。
  可是萧驸马脸上却没露出丝毫怨恨,倒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姑姑请吧,我也想和公主单独待一会儿。”
  几个嬷嬷都忍不住翻白眼,反正现在她们也不用出宫去了,也是彻底的摆脱了萧驸马了,自然是不怕他了,所以说现在是直接不怕萧驸马了。
  萧驸马自然也看到了,顿时气的七窍生烟,他心中突然也明白了,定然是这个几个该死的贱人搞的鬼。
  八成是自己这刚走,她们几个就凑到赵皇后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了,所以赵皇后才会改变主意留下密阳公主的尸体,并且把这几贱人也留在宫里,这不就是变相脱离了公主府了吗?
  他就不能摆布这几个贱人了,萧驸马想到这些,这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当时光顾着得意开心了,只想着终于拜托了密阳这个泼妇了,反正这主子都死了,剩下的这几个贱妇,有的是手段和时间去收拾她们,却没想到这几个贱人还真是有心计啊,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就说服了赵皇后改变了主意,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也并不是说触及了他的利益,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是不能处置这几个贱妇了,可是只要想到要放过这几个奸夫,萧驸马就十分的不甘心。
  这几个贱妇助纣为虐,没少帮着密阳公主祸害他的女人。
  更是发卖了他最喜欢的好几个女子,还帮着灌打胎药。
  现在好不容易密阳公主死了,他可以秋后算账了,这几个贱人竟然又抱上了皇后的大腿,真是气死人了。
  萧驸马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不由得连带着密阳公主也咒骂起来。
  这女人早就该死了,现在死都嫌太晚了。
  可见萧驸马对密阳公主也是愤恨到了极点,不然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而苏春那边,连夜回府,就去萧家叫门了。
  这萧家和公主府比邻而居。
  公主府和萧家二房是直接通开的,和大房中间隔了一个花园子,穿过花园子,角门上落锁,早就分府各过个的了。
  但是私下里因为萧大太太和密阳公主的关系不错,所以两府走动的也算是热络。
  苏春敲开门,一道道传话过去,萧大太太已经睡下了。
  听闻苏春求见,就知道也许是有大事,密阳公主虽然性子骄矜,可多年来她们关系处的不错,她对自己这个大嫂也算尊重,若非着急的事情,是不会这个时候来饶人清梦的。
  萧大太太只是批了外衣就让苏春进来了。
  苏春眼中含泪,跪到在萧大太太面前:“大太太,我们公主殁了。”
  萧大太太听的几乎惊掉了下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殁了是个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听错了啊。
  这怎么可能啊,这密阳公主正值壮年,平日里也是身强力壮的,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这真是见了鬼了,绝不可能,萧大太太眉头紧皱着。
  “这,这怎么可能啊?你这是从哪里听人浑说的吧。”萧大太太满脸不可置信,说话都结巴了。
  站在萧大太太的立场,肯定是不希望密阳公主出事的。
  她是个难得人间清醒的人,公爹和丈夫死后,她孩子年幼,得知自己若是想在这盛京有一席之地,能依靠的人只有密阳公主。
  她自然要和密阳公主处好关系,幸好接触之下发现,这密阳公主虽然性子骄纵,高傲,可也不是阴损之人。
  并且萧大太太有时候也会帮着密阳公主压制萧驸马,尤其是那一年密阳公主生萧蕴难产的时候,萧驸马不在府中,帝后还没赶过来的时候,全仰仗萧大太太坐镇。
  也是这份情谊,让两人以后的关系更进一步,也更和谐了。
  他的儿子娶亲,也多亏了密阳公主保媒,否则依着萧家此刻的门楣,根本也结不了什么好亲事的。
  不管怎么说,她心里都是很感激密阳公主的。
  “大太太,是真的,皇后娘娘请您进宫一趟,大约是要交代您公主府的事情。”苏春说道。
  萧大太太一听,顿时有一种受宠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可真是赵皇后抬举她了。
  在密阳公主身故后,让她暂时照应公主府,这可是对她绝对的信任啊。
  她一定不会把这份恩宠往外推啊。
  这密阳公主不在了,她定然也要抓住这次机会啊。
  “我这就收拾一下,立即进宫去。”萧大太太立刻说道。
  苏春也恭候着。
  萧大太太怎么也要收拾的正式一下,这些年,因为寡居,她早就退出了盛京城的勋贵圈,若不是有密阳公主帮衬,她也不会娶到可心的儿媳,现在的好日子,也真是多亏了密阳公主。
  二人坐上了马车,萧大太太见苏春如此,也禁不住问道:“这驸马呢?”
  “驸马在宫里,不过奴婢把驸马和公主近年来的关系和盘托出,皇后娘娘最终决定把府里的事情交给大太太来打理,不叫驸马染指。”苏春恭恭敬敬的答道。
  萧大太太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驸马也着实太不靠谱了。
  “那也好,省的他在惹出什么祸事来,还是少让他插手为好。”萧大太太是太了解这个小叔子了。
  虽然萧驸马和已故的萧大老爷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这性子可是天差地别。
  当初她的是萧老太爷一手带大的,所以要求严苛,也着实是个有能力的人。
  可这萧驸马是婆母带大的,因为和大儿子很早就分开了,所以萧老太太对小儿子格外的疼宠和溺爱,这就直接把人给养废了。
  萧老太爷也觉得嫡次子娇惯一些吧,主要是他一开口反驳,萧老太太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实在是拿彪悍老妻没法子,就任其发展了。
  结果就这两个儿子就天差地别了,这萧驸马除却一副好皮囊,文不成武不就,纨绔行为样样精通。
  当初也就是靠着这幅好皮囊和花言巧语这才蒙混过关,尚了嫡公主的。
  不过如果老太爷和大老爷一直活着,倒是也无所谓,他哪怕是借着祖荫也可以安稳度日了,只可惜这两位死的早,就留下了萧家这么个烂摊子了。
  可见也是真够闹心的了。
  “还是大太太了解驸马爷,知道驸马爷是个什么性子。”苏春附和着说道。
  “他这辈子胸无大志,只觉得公主管束的他太严苛,殊不知,若是娶了别家姑娘,也未必比现在好到哪里去。”萧大太太叹息着说道。
  苏春听的十分赞同,这话算是说到位了。
  “只是这公主如何好好的竟然就·······”萧大太太说着,眼圈儿也有些红了。
  这伤心倒不是装出来的,毕竟多年下来,到底有几分情谊在的。
  苏春也是难过的低下了头,红了眼圈儿。
  密阳公主虽然有时候也会处罚她们,可总体说起来,她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主子了。
  这做奴婢的自然很伤心她的离世。
  可赵皇后只说是意外,她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皇后娘娘直说是意外,具体奴婢们也不知道。”苏春叹息着说道。
  她们往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过的多好了,不过只要能安稳的活着就好。
  萧大太太没多问,这种事情,她自然也不好猜测。
  她此番进宫,一切也都要随着赵皇后说了算,赵皇后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不该问的少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自然也是一样不做。
  如此到了重华门,因为有赵皇后的吩咐,守门的侍卫自然就让人进去了。
  槿秋就在凤仪宫门口候着,见人来了,直接带着萧大太太去见赵皇后了。
  赵皇后也好些年没见过萧大太太了,自从萧家父子死后,萧大太太就再也没有出门应酬,一直过着寡居的生活。
  这萧家的事情也都让密阳来出头,更是给了密阳很大的尊重和权利,想必这也是为何二人的关系能如此融洽的缘故吧。
  就因为这萧大太太会做人,是个十分清醒自知,并且高瞻远瞩的人。
  笼络好了密阳,得到的好处才更实惠呢。
  和这样的人说话,自然也是容易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