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模特蔚邵卿,柳碧彤作死
  整个周家里,对蔚邵卿最恭恭敬敬的便是周李氏。或许是因为气场的问题,周李氏可以将沈以南看做亲近的长辈悉心叮嘱,也可以慈爱看着化名为于峥的慕清玄,唯独在蔚邵卿面前,一直都十分恭敬,不敢造次。更别提大声说笑了。
  蔚邵卿在别人面前,经常是一副高冷的做派,给人的距离也就越发遥远了。
  今日却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能够让周李氏一概之前畏惧的态度,同他谈笑风生,还被逗得笑个不停。
  安宁还没踏入屋内,蔚邵卿便已经感觉到她的到来,视线同她碰了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周李氏顺着他视线也看到了安宁,挥了挥手,笑道:“安宁,你可算是回来了,邵卿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邵卿……
  这个称呼听得安宁嘴角抽了抽,吃惊地看着蔚邵卿,眼神中写满了“你对我娘做了些什么?”。
  蔚邵卿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可爱的仓鼠,嘴角笑意加深,“安宁,你回来了。”
  周李氏招呼安宁过来,说道:“你们两个若是有正事要谈,可以直接去书房那里,没人打扰。”
  周李氏的态度实在变得太快,安宁都有些转换不过来了,只是怔怔地跟在蔚邵卿身后,一起去书房。
  半响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你第一次来这宅子吧?”他却半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像是来过了好几次一样。
  蔚邵卿轻轻笑了一声,“当时陛下曾经让礼部选了三个宅子,最后是我从那三个宅子中选了这个的,我自然有事先来看过一回。”他没说的是,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只是因为这宅子距离蔚府最近而已。
  安宁好奇地问了另外两个宅子,蔚邵卿说出了地点,她才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两个宅子都是四进的,虽然的确比较大,但地段就没有她现在住的好,估计里头的家具摆设也稍显不如。
  走到书房中,安宁直接问了今天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问题,“杨家被抄家的事情,你是不是掺了一脚?”
  蔚邵卿点头承认这事,没有半点的迟疑。
  她轻声道:“卖官这事,其实几个皇子多少都有过,却只有杨家被拎出来处置,杨家被抄家的真正原因估计不是这个吧。”
  蔚邵卿注视着她,黑色的眸子中像是引人沉醉的星空,“那虞美人,同四皇子有点关系。”
  安宁瞳孔因为震惊而睁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蔚邵卿。她从以前推测的时候,都是推测到大周附近几个虎视眈眈的国家,南夏也是她怀疑的重点,却没想到居然还同一位皇子有关。
  “四皇子,甚至还想要将那虞美人下在皇上平时的饭菜中,引皇上上瘾。”蔚邵卿的嘴角勾起了讥讽的笑容,“就如同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样,真正上瘾的人可谓六亲不认,伦理道德皆不存在,到时候为了那虞美人,便说是将皇位让出来,就算是让皇上杀了其他儿子也是没有问题。”
  “那四皇子,胆子当真如此的大?”安宁咂舌,四皇子在诸位皇子中,向来以稳重著称,即使他有心皇位,也不会手段如此粗糙啊。
  蔚邵卿示意她坐下,态度自然得仿佛这是他的地盘一样,“若是以前的四皇子,当然会韬晦待时,等其他几个皇子争斗得你死我活以后都被皇帝厌弃之后,再一副自己无心皇位的样子,战战兢兢做事来博得圣上好感。只是他却也被人算计,中了毒,那毒不仅会使得他性格容易暴躁,还会勾起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
  四皇子凌文允原本就有野心,只是一直都被小心地遮掩,在那毒的催化下,野心被放大了,行事自然就出现不妥,甚至连过往的谨慎都给丢了,还因此受到了圣上的训斥。因为中毒的缘故,他脾气易爆,铤而走险之下,便想给圣上下毒,行动虽然有宁嫔的遮掩,却还是露出了马脚,被圣上给一窝踹了。
  宫里的宁嫔娘娘更是被打入了冷宫之中,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病逝”。凌文允即使做错事,毕竟也是皇帝的儿子,凌青恒直接将这儿子打发过去守皇陵,没有旨意的话不得入京,想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杨家被抄家看来也不是明面上那些贪赃枉法、买卖官爵的罪名,而是协同皇子想要对皇帝下毒的事情被揭发。只是凌青恒丢不起这个脸,没办法当着天下人的面告诉大家,他儿子为了皇位给他下毒,所以只好捏着鼻子,用其他的罪名抄了杨家再说。
  安宁叹了口气,“可怜那苏家姑娘。”
  苏家姑娘在去年的时候被指给了凌文允作为四皇子妃,原本也算是一桩美满的亲事。结果现在……
  安宁也曾见过那苏家姑娘,虽然并不算熟悉,但在她记忆之中,那苏家姑娘也是个温柔敦厚的姑娘。
  蔚邵卿神情淡了下来,“他们家自然当初选择了这桩亲事,那就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地方。”
  皇上可不会强行拗着臣子的意思,故意挑选无意同皇子结亲的人家,基本被指婚的都是原本就有意这亲事的。
  安宁想想也是如此,又问道:“给四皇子下毒的人有找出来吗?”
  蔚邵卿的神情冷了几分,他经过这些天的调查才发现四皇子手头的虞美人也是别人给的。只是线索到了四皇子这里就已经断了。而且凌文允在从孟川仪那边得到虞美人的具体情报以后
  虞美人的具体情报以后,便开始想着将用这毒控制手中的人。还想着私下偷偷卖这毒品,收集夺嫡的银钱。
  凌青恒之所以被气病了,一半是因为儿子下毒的行为,另一半则是对儿子的失望。堂堂一个皇子,不想着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征服人,反倒想用这种魑魅魍魉的手段,如此小家子气,若是皇位真落在他手中,难不成他打算靠毒品来治理国家吗?
  特别是在蔚邵卿将毒品的危害告诉凌青恒后,凌青恒更是又惊又惧,后怕到了极点。
  安宁听着蔚邵卿将这些事情不紧不慢到来,蔚邵卿的眉头紧锁,不复平时优雅闲适的态度。任谁知道背后有个黑手在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国家,心情都好不起来,特别是这黑手到现在还没暴露出来。
  他不怕名枪,就怕暗箭。
  安宁见他眉头紧锁,脱口而出:“这些有陛下操心呢,我这几天正打算做一个图文集,将这虞美人的危害好好写成一篇文章,到时候你再送去给陛下。”这年头可惜的是没有照片,但安宁这些天准备了不少油画布,正好可以拿来画那些瘾君子的样子。
  图文并茂,想必给这时代的人冲击感会非常强。
  蔚邵卿见她眸光中是满满的担忧,心中微暖,也不愿让安宁担心,笑了笑,“那就拜托表妹了。”
  安宁脸颊微红,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东西的坏处罢了。”
  “好,表妹素来善良,自然不愿见其他人受害。”
  虽然蔚邵卿是在夸她,但安宁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瞪了他一眼后,想起正事,“你这些天有没有哪天时间有空,腾出半天的时间给我。”
  她得给蔚邵卿做画啊,油画又不比笔墨画,大致神韵出来就可以,从五官到服侍,每一样皆需要细细地观察。半天时间已经是最少了。
  蔚邵卿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恐怕接下来每天都有时间。”
  “咦?”安宁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你被炒鱿鱼了?”不用每天去皇宫里执勤吗?
  蔚邵卿虽然不懂炒鱿鱼是什么,但是在这种情景也可以猜出大致意思,他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道:“我这些天,恐怕要住在府上,叨扰你们了。”
  安宁眼皮跳了跳,“你好好的侯府不呆,跑来我家凑什么热闹。”
  柳碧彤和那夕月公主若知道这事,会默默给她扎小人吧,不,恐怕扎小人都不足以表达她们心中波涛翻滚的感情。
  “我娘同意了?你刚刚是同她说这件事?”
  蔚邵卿点点头,“伯母十分同情我有家不能回,让我等她们离开以后再回去。”
  安宁狐疑地看着蔚邵卿,她严重怀疑这家伙肯定是在她娘面前装可怜,她娘一向容易心软,蔚邵卿生的又好,一旦放下架子装可怜,杀伤力哪里是周李氏可以抵挡住的。蔚邵卿今晚肯定没少在她娘面前装忧郁,装礼貌卖萌,难怪能哄得之前还对他十分戒备的周李氏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安宁……有点后悔自己没早点回来,不然单单看蔚邵卿装可怜就可以值回票价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场景。
  蔚邵卿说道:“这几天要麻烦表妹了。”
  安宁皱眉,“你来倒是没事,只要别将那两人也给引了过来。”
  想到柳碧彤和夕月公主很有可能以拜访的名义在她家住下,安宁就头大如牛,越想越气,直接瞪了他一眼。
  蔚邵卿说道:“这个倒是不必担心,伯母也说过,府上房子有限,没法招待那么多客人。”
  “最好如此。”
  安宁想到了油画,便觉得择日不如撞日,直接现在就让蔚邵卿当起了模特。看蔚邵卿的脸、身姿,甩了现代那些所谓的偶像明星十条街啊。
  蔚邵卿见她架起画板,手中所使用的颜料盘从所未见,饶有兴致,对于画出来的效果越发感兴趣了。只可惜安宁在他生辰之前,根本没打算让他看到这份礼物。
  蔚邵卿耐心一向很好,也不强求,单单坐着那边一个时辰也实在无趣,他干脆拿起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安宁则是专注地作画,不时托腮看着他,画的不好的地方又用特制的调色刀刮了。
  橙红色的灯光照在蔚邵卿身上,他清冷的气质都柔和了几分,轮廓精致,气质出尘,也难怪穆芊芊、洪夕月等一众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都对他死心塌地的。
  一不小心,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安宁赶紧打起精神,继续画画。慢慢的,安宁便投了进来,整个心神都在油画上,都忘记前头还坐着一个拿着书本摆姿势的蔚邵卿。
  蔚邵卿只听到画笔在纸上涂抹的身上,抬起头,看见安宁神情专注地看着画板,那种虔诚的神态鲜少见到。
  他以前以为安宁喜欢练习书法,直到见到她专注地作画,才知道这油画恐怕是她更喜欢的东西,只是她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一直都没捡起,直到现在才重新捡起。
  他不知道的是,安宁以前之所以没想到油画,只是因为忙着赚钱这么现实的理由罢了。
  她在画他,他却在看她。
  屋内一片的静谧,仿佛外界所有的纷纷扰扰都在这一刻远离了他们,岁月静好。
  蔚邵卿才华横溢,容貌俊秀,喜欢他的人很多,看他不爽想落下他的也有不少,
  也有不少,他周旋于庙堂之上,心神无一刻不紧紧绷着,在皇帝面前,他是忠心有为的臣子。在下属面前,他是智珠在握的主子。在外人面前,他是清冷俊秀的侯爷。在安宁面前,她虽然记得他侯爷的身份,却不会因此而刻意想要讨好他,疏远他,将他纯粹当做一个同盟,一个朋友,反而让他很是松快,能够卸下面具,露出更多别的表情。
  他对她并非一见钟情——他们相遇的时候,安宁甚至才八岁,那时候的他不曾想过两人之间会有今天的局面,也不曾生出那样唐突的念头。直到一次次的看顾和交锋,这份感情才逐渐变质。
  大约一个时辰后,安宁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她一沉迷后,都忘记让蔚邵卿先走,心中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蔚邵卿看上去倒是不在意这件事,还笑道:“若是真想补偿我,就帮我做点宵夜好了。”
  安宁最近下厨的次数越来越少,她花了一个时辰的画,所花费的精力有不少,猛不防回过神,还真有饥肠辘辘的感觉。她笑道:“好的,我想想要做些什么。”
  快到五月份的时候,天气便开始转热起来,安宁现在所穿的衣服也都换上了较为轻薄的那种。
  她往厨房走了一圈,便决定吃面条了。她一到厨房,周李氏便收到动静,知道她要做面条的时候,还来帮忙,口里直道:“做面条的话,还是得我来,我最擅长这个。”
  她若揉出来的面啊,那叫一个筋道,咬在嘴里都能把牙齿给弹了。
  安宁笑道:“还是娘疼我。”
  周李氏白了她一眼,“我不疼你,谁疼你,没良心的丫头。厨房里正好有鸭汤呢,等下直接下面吃,再加几样菜就很美味。可惜这时间没有酱牛肉,不然还可以再放一些,只能勉强窝几颗蛋了。”这丫头,许久不下厨,一下厨就是为了蔚邵卿,周李氏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心里那叫一个发酸。只是在发酸,她也舍不得女儿受累,所以将做面条的工作给揽了过来。
  安宁笑道:“娘,我们今天不做那汤面,做凉拌面。”
  “什么凉拌面?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整日吃凉的不好。”
  安宁说道:“偶尔吃一次没关系,这凉拌面可筋道了。你等下面下手之后,直接用冷水过一遍,放碗里就可以。”
  周李氏觉得她家丫头所做的东西,必须是好吃的,直接一锤定音,“我多做一些,全家一起来吃宵夜好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原本只想做她和蔚邵卿吃的面的,这下可好,工作量一下子加大了。不过最麻烦的面条都被她娘给包了,安宁哪里好意思抱怨。
  周李氏负责下面,她则是负责准备配菜。比如新鲜的小青菜、切成细丝的黄瓜、晶莹脆亮的豆芽,各种咸菜和几样肉丁。能生吃的便直接放在小碗里,不能生吃的烫过以后加少许的盐就是了。水桶里正好养着一些小鱼,安宁洗干净后,直接裹了鸡蛋粉下去渣,酥脆鲜嫩地能让人将舌头也吞下去。
  十几样的配菜,摆的满满当当的,连酱油和醋、盐、白砂糖、芝麻油都一起摆了出来。
  每个人的面前则是搁着一碗面,那面散发着微微的冷意,一看就是没加过任何调味料的。
  安宁笑了笑,说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罢,便示范了一下该如何行动。
  她有些遗憾,可惜虽然有花椒,却没有她更喜欢辣椒、西红柿。
  安宁往自己的那份加了点盐、倒了些酱油和醋,芝麻油也撒了点,然后放了黄瓜丝、豆芽和鸭肉卤,一碗拌好之后,色泽鲜亮,看了就很有食欲,吃起来也很是不坏。
  蔚邵卿出乎意料地更偏爱素的,碗里都是素材,像是黑木耳、香菇丁、黄瓜丝等。
  聪哥儿和周金宝也吃的津津有味的,周李氏怀里抱着周贝贝,只啃给她吃三分之一碗,没几口,就怕她小人儿吃多了会积食。
  吃过以后,周李氏还表扬道:“这冷面吃起来不坏,够劲道,特别是夏天吃的时候肯定凉爽,日后倒是可以常常做。”
  安宁连忙拍马屁,“那也是娘的手艺好。”
  周李氏一脸的得意。
  蔚邵卿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安宁这样狗腿的样子,只想笑。
  周家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他许久没有遇到,颇为喜欢,尽管他第一次住在周家,却没有感觉到所谓的拘谨。
  他在周家呆的这几日,每次下朝的时候,便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给安宁充当模特儿。
  安宁也投桃送李地每日制作宵夜,今天是豆腐脑,明日可能便是肠粉,后天可能是汤面。
  每天换着样来。
  蔚邵卿并非那种很有口腹之欲的人,平时吃东西也是填饱肚子即可,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安宁的厨艺真的很是不错,当然这有他心中偏心的问题,他自然是愿意长长久久地继续吃宵夜进去。
  他吃的比平时多了,气色自然就更好了起来,按照安宁的说法是,多了几分人气。如果说以前的他是那种随时都会羽化飞升的谪仙,那么现在好歹也在红尘中走过一圈。就连凌青恒都说,他最近看上去总算多了几两的肉。
  蔚邵卿面上没说什么,私下还是偷偷量了一下腰围——腰围倒是没变大。
  他虽然对于宵夜很满意,只可惜安宁这个过河拆桥的人,在七天以后,就不
  以后,就不给做了。原因很简单,她已经不需要蔚邵卿当模特了,这油画剩余的部分,就算没有蔚邵卿在,也可以好好完成。
  那宵夜本来就作为当模特的福利,不当模特,福利便被安宁给取消了。
  她仍然每日辛苦涂抹她那大作,为了保证到时候足够的惊艳感,连桂圆和玉容都没看到。或许是被这油画勾起了以前的情怀,安宁还专门将她院子中的一个小耳房改装成画师,一般画架、画布、颜料,都搁放在那里。
  然后她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都窝在画师之中,大有不画完就不出来的趋势。说到底,这是因为她要求太高,画又太大幅,搞得工程量十分浩大,这段时间,还重新画了几次,幸好她之前制作的画布足够。
  在安宁搞定这画之前,蔚邵卿在周家呆了十天后便回到蔚府了。
  因为夕月公主总算伤好离开了。洪夕月倒是想要伤口好得慢一点,偏偏蔚邵卿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直接请了一个太医和两个大夫坐镇家中,还让两个嬷嬷每日盯着洪夕月喝下药汤。那药方还是之前那加了五钱莲子心的那种,一碗灌下去,保准一整天吃啥都没味道,只有那苦味不断从下面往上冒。
  喝得洪夕月生不如死,恨不得第二天就结束这种酷刑,她只好转而去寻柳碧彤的晦气。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伤口,不好也得好。
  伤口好了以后,她也没有借口继续逗留在蔚府中,只能咬着牙离开了。这段时日,她受够了比过去十五年加起来还多的苦头,偏偏一点进展都没有。蔚邵卿为了躲她们,甚至直接住安宁哪里。
  想到这点,洪夕月眼眶就不住发红:她究竟是哪里比不过一个农女了?
  她从去年十月来大周,呆到现在的五月,都已经过去了半年。南疆的使者也试探着询问她什么时候要回去,毕竟南疆王已经在催了。
  南疆王对于女儿这样上赶着追求人很是不悦,实在是丢了他们皇室的脸。洪夕月在南疆的地位超凡,所仗着的就是南疆王的宠爱。若失去这宠爱,她什么都不是。她可以同她那些兄弟别苗头,在南疆王面前最多也就是装痴卖娇,那也是因为南疆王吃这一套。因此在收到南疆王派人传来的口信,洪夕月便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等到了六月份,她若是还不能拿下蔚邵卿,也只能乖乖地回去了。
  洪夕月离开蔚府,蔚邵卿也没别的理由呆周家了,只能带着那么点小遗憾回到自己的府中。
  正好他也也有点事情要做。
  回到府里,他便召见了柳碧彤。
  柳碧彤来到蔚府两个多月了,这是第一次收到了蔚邵卿的召见,兴奋得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放才好。
  她对着镜子照着,光亮的玻璃镜照出了她姣好的面容,镜子中的她眼中含着波光粼粼,脸颊绯红,豆蔻年华的少女即使不上胭脂水粉,也足够美貌动人。柳碧彤却还不满意,觉得脸不够白皙,头发不够齐整,头上的簪子也不太衬今日的衣服。
  又是重新上妆、梳头发、挑选了好一番首饰,连衣服也换了,忙了大约两刻钟,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却正堂找蔚邵卿。
  她到来的时候,蔚邵卿正手捧着一杯的茶,见了她,眼皮抬都不抬一下,更别提有惊艳一类的表现了。
  柳碧彤有些失望,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端着温柔可亲的范儿向蔚邵卿请安,“见过表哥。”
  蔚邵卿淡淡道:“这名单上是我为了挑选的一些人,你看看哪些合适,圈出来,过段时间,我会邀请他们到府上。你到时候也可以寻个机会,偷偷看上一眼。”
  这堪称是柳碧彤来到蔚府后,蔚邵卿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若是平时,她或许会兴奋得不能自已,可是此时的她,却完全没有欣喜的表情,而是如坠冰窟,全身发冷,一颗心像是浸在黄连水中。
  她感到耳朵一阵轰鸣,嘴机械地说出客气的话语,“多谢表哥了。”
  虽然杜嬷嬷之前就给她做过不少的心理建设,让她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可是自己选择这么做和被逼着选择这么做,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等她接下这名单册后,蔚邵卿只是让她好好休息,随即便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柳碧彤来时有多开心,回去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等到了屋子,她还没看册子,便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杜嬷嬷还得给她打圆场,将屋里其他的人都打发走,只留下她和南儿。
  哭够了以后,柳碧彤红肿着眼睛,看着名单上的册子,名册上的名单有十个,最差的也是一个有举人功名的县令之子,而且还是京城这附近的县令。大部分都是五六品的官员之子,身份最高的是一个御史大夫的儿子,不过是庶子。
  凭良心来说,周李氏选了这十个人也算是花了大力气,柳碧彤的父亲也不过是七品的地方官,论身份的话,柳碧彤同他们结亲还算是高攀了呢,只是因为她有个蔚邵卿的表哥才抬高了几分自己的身价。
  蔚邵卿也是见过名单的,对于上面的名单很是满意,觉得若是柳碧彤看中哪位,到时候直接发嫁过去即可。
  他同周李氏想的挺好的,柳碧彤所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在她心中,有了蔚邵卿做参照物,这些人都被比成了泥,哪
  成了泥,哪里配得上她,她嫁给这些人根本就是低嫁。
  她抽抽噎噎哭道:“嬷嬷,我若是真嫁他们,还不如一直留在蔚府中呢。”
  不甘的心情一起,那种想要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杜嬷嬷也不是特别满意,却还是说道:“总比老爷给你找的那些好。”
  说到自己那有不如没有的爹,柳碧彤的哭声才停了一些,她也算识时务者的人,见没有了希望,便先止住哭声,从上面十个人选起。
  十个人中她最后圈了五个,都是往父兄官职高的挑选。想到日后嫁出去的婆家官职压了她那父亲一头,她才有些气顺。
  选过以后,她将名单还给了蔚邵卿。
  蔚邵卿没说什么,只是在给上面的五个人都下了帖子,为了以防做得太过明显,他还另外再选了六个不在名单上的人,他想了想,将梅若鸿的名字也添了上去,这位据说是安宁朋友的未婚夫,也算是给梅家一个面子吧。
  蔚邵卿所定下的时间便是在下一个休沐期,恰好是在他生辰的前六天。
  他下了帖子后,没有一个人会拒绝这个同他攀上来的机会,即使原本那天有事情的人,也都推了自己原先的事情。
  其中梅家更是欣喜若狂。梅斯同虽然以前算是蔚老侯爷的门人,可是在蔚老侯爷去世之后,蔚家那段有些风雨飘摇的日子中,梅斯同便同蔚家冷了下来,生怕遭了池鱼之殃。谁知道蔚邵卿本事却够,只花四五年的时间,便超越他那父亲,让蔚家更进一步。
  梅斯同当时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这时候再想登蔚家的门,却已经很难了。蔚家可不缺锦上添花的人,自然不愿同他们这些不曾雪中送炭的人来往。梅斯同后来转而死心,让还算年少有为的儿子梅若源去套近乎,想说都是同龄人会不会比较有共同话题。
  梅若源递了十来次的帖子,也只成功登门过一次,就没有下回了。
  梅家只好死了这份心,同杨家定亲,也是听闻那杨蕊是蔚邵卿最宠爱的表妹的手帕交。
  没想到杨蕊才进京没多久,蔚邵卿居然下帖子邀请了他们。
  梅斯同顿时觉得这门亲事结的很值,对梅若源再三交代,日后要好好地对待那杨姑娘,别看人家不是官家之女,单单她同周安宁关系交好,就胜过了一些官员之女了。
  梅若源点头应了下来,心中却有几分的不愉快。
  ……
  蔚邵卿请这些人过来,自然不能直接表示,我这是在替那远方表妹找对象,而是以赏兰的名义。为此,他还直接从周慧那边买了五六盆的兰花。
  周慧知道蔚邵卿对他们周家有颇多的恩德,想要直接送给蔚邵卿。只是蔚邵卿并不缺钱,哪里会要占她这个便宜,六盆花,直接给了周慧两千两银子。
  周慧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却将养得最好的两盆玉无痕中的一盆给送了过去。这玉无痕如今已经是相当出名的兰花,其白玉无痕的花朵受到了诸多文人骚客的推崇。她养得最好的那两盆玉无痕若是推出去卖的话,三千两都有人愿意收购。而且周慧的两盆玉无痕,一个被养得在秋天开花,一个则是在春天开。安宁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基因突变?慧姐儿也算是好运道。若不是沈家不需要她这养兰赚钱,凭这一手,她也可以成为了所谓的富翁了。
  安宁在听说蔚邵卿打算赏兰的时候,还想着将她那盆黑色的兰花借给蔚邵卿。
  蔚邵卿却黑着脸拒绝了——他一点都不想用情敌送给心上人的兰花来扬名。
  那天的天空相当作美,天空碧蓝如洗,犹如最上等的蓝宝石。蔚邵卿所邀请的对象都早早便到来了。
  他们直接将地点定在了花园中,花园中百花齐放,却丝毫没有夺得那几盆兰花的风采,它们在其中反倒显出了高雅不俗的仪态。尤其是那玉无痕,每个见过的人都无不赞叹不已。
  大家不由诗性大发,会作诗的便作诗,会绘画的便绘画。几个小厮不时给他们斟酒。
  这酒可是安宁所提供的蒸馏后的清酒,度数比他们平时所喝的要高上一些,一杯下去,喉咙火辣辣的,过瘾极了。觥筹交错之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就缩短了不少。
  喜欢喝这酒的便继续饮用,不喜欢的也可以喝那种没蒸馏过的美酒。
  一时之间,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柳碧彤则是在小亭子上遥遥望着。这小亭子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位于高处,正好可以将花园中的人都收进眼中。柳碧彤只需要将身子稍微躲藏一下,便不会被花园中的人瞧见,可谓是最好的相看地点。
  柳碧彤因为心中有了意见,看谁都觉得没有蔚邵卿清俊优雅玉树临风。
  柳碧彤身边的丫鬟则是小声地一个个向她介绍在场每个人的身份,心中则是在嘀咕着:这位表小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若不是少爷的缘故,她连那些人都般配不起呢,居然还好意思嫌弃。
  柳碧彤一一看了过去,最后轻声问道:“那穿玄青色绸缎,腰间是藕色玉带的又是谁?”刚刚这丫鬟没有介绍到这位。
  这位的相貌在他们当中,算是最好的,在不同蔚邵卿作对比的情况下。
  小丫鬟眉头微微蹙起,说道:“那是梅公子。”
  “梅公子?”
  小丫鬟道:“是梅翰林的儿子梅若源。”她生怕柳碧彤对这位起了心思,连忙说道,“梅公子已经定亲了。”
  翰林……别看翰林只是六品,但架不住清贵啊,比别的六品官更受人追捧。
  柳碧彤原本打算定亲了就算了,只是这小丫鬟这种生怕她瞧上的态度让她心中有些不悦。她反而追根究底问道:“定的是哪家的小姐?”
  小丫鬟说道:“是宣州有名的皇商杨家里的杨姑娘,那位杨姑娘同安宁姑娘还是好友呢。”
  小丫鬟本以为抬出安宁,会让柳碧彤忌讳一下,谁知道柳碧彤反倒左了心性。她忽的想起自己曾经在首饰店中见到杨冉,还曾经说过要邀请她上门。那位杨冉的妹妹杨蕊便是这梅若源的未婚妻吧。
  倘若这梅若源被她抢走,害得周安宁的好友被解除婚约,那么她也算是赢了周安宁一遭吧。
  这个念头太具有诱惑力,一生出,便再也无法从脑海中去除掉。
  柳碧彤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梅若源身上,因为有了那个念头,越看梅若源越觉得好,只觉得其他五个人选根本比不上他。更别提梅若源的父亲还是清贵的翰林编修,梅若源自己也是个秀才,家中还有一个知府爷爷,实在胜过了其他的人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更是下定了某个决定。
  花园之中,梅若源似乎因为喝多了酒,想要离席,去吹吹风,散散酒意。
  柳碧彤一见他离开,跟着他所走的道路,估量着他会出现的地点,直接从亭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