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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一炷香时间的路程,只用了一盏茶功夫。
  骆宝樱瞧见他额头上甚至出了汗,惊讶道:“你怎么那么急,是要赶着回京都吗?”
  “去请个大夫。”卫琅吩咐九里,“去县里请,坐马车来回。”
  九里只当骆宝樱病了,拔腿就走。
  蓝翎跟紫芙也忙看向她,可自家少夫人哪里有什么病容,脸颊白里透红的,就像山里开着的杜鹃花,鲜艳好看,她们就有些狐疑,卫琅看骆宝樱仍云里雾里,问道:“小日子可来了没?”
  骆宝樱摇摇头:“按照原先,该得后日呢。”
  难怪她一点不知,卫琅把她放在床上,数落道:“明明是你自己的身子你不晓得多注意着些?我看过好几本医经了,称妇人有喜,多见困倦。”他摸摸她额头,“做梦做得多吗?”
  原来怀疑她有喜了,骆宝樱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有了吗?”她把手伸给他,“大夫,您给我把下脉。”
  两个丫环听着偷笑。
  卫琅斜睨她一眼,还真把她白皙的手腕给捉住了,装模作样道:“勿论这回怀没怀上,少夫人定是多子多孙的命,我瞧着能生七八个……”他胡说八道,骆宝樱笑得倒在床上,“你以为你学得是茅山道术呢,还能看出生几个!”
  卫琅松开手,与蓝翎紫芙道:“收拾行李去,假使宝樱有喜,这就跟我回京都。”
  骆宝樱忙爬起来:“我这里的事情还没办完呢,难不成你还怕我回不去?”
  “我不放心,你得跟我一起走。”他语气很坚决。
  骆宝樱哼一声:“瞧你这横行霸道的,是不是我真有孩儿了,都不准出门呢?”
  “是,怀孕前三月最危险,你打算出门作甚?家里什么没有,你要有喜欢的,大可使人去买,另外,吃食也得慎重,我记得……”他修长的手指在脸颊上点了点,“回头给你列个清单,不能吃的,厨房就不要买了。”
  见他一本正经,骆宝樱懒懒道:“兴许都没怀呢,白说了。”
  卫琅道:“总有一半的机会。”
  他把书案上的账册拿起来翻,过得会儿就见九里气喘吁吁的领着一位大夫进来。
  那大夫行了礼,神色恭敬,卫琅道:“不必拘礼,还请予内子看一看。”
  山野地方,骆宝樱也没有遮遮掩掩,便伸了手给那大夫,大夫知晓这里都是权贵世家的田地,越发谨慎,又对骆宝樱行一礼,方才小心的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上。
  骆宝樱不由紧张起来,虽然不太信卫琅,可心里她也是期待的,眼睛盯着那大夫一眨不眨。
  屋里寂静,能听见外面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见大夫一直没说话,卫琅由不得踱了几步,对于孩子,他一早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就期望着这一天,故而发现有这可能他极是欣喜,但现在又怕大夫说不曾怀上,那么自己必定要失望。
  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他在骆宝樱身上也曾有过。
  见他在走动,骆宝樱嘴角挑了挑,晓得他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问大夫:“到底是……”
  大夫收回手:“恭喜夫人,确实是有喜了。”又朝卫琅行一礼,“恭喜大人。”
  卫琅一下就笑容满面,让九里赏了那大夫领着下去。
  “看罢,我没猜错。”卫琅把她抓在怀里,“你真要给我生孩子了!”
  眸中跳着喜悦的光,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两口。
  骆宝樱摸摸自己的小腹,拧眉:“奇怪,我一点没感觉,他怎么悄无声息就在我肚子里了?”
  他手覆盖在她手背上:“他还小怎么会有感觉,得等到六七月才会在里面动,到时你定然天天跟我嚷嚷呢。”他脑海里浮现出骆宝樱肚子很大的样子,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要辛苦你了,往后别再管事儿,都先交予母亲看着罢。”他给她穿鞋,吩咐蓝翎,“叫人把行李搬到车上去,这就回京都。”
  生怕她这会儿撞着伤着了,一路抱着去马车。
  骆宝樱哭笑不得:“弄得我好像跟豆腐做得一样!”
  “豆腐值几个钱?你不一样。”他钻入马车,把腿当垫子给她坐,一只手圈着她的背,让她好靠着。
  真是周到的挑不出毛病,骆宝樱撇嘴儿:“等生下来,你是不是疼他疼过我啊?”
  “这就开始吃味了?”卫琅手臂用力把她挤近一些,低头含住她嘴唇,“你多生几个,孩子不稀奇了,我肯定最疼你。”
  骆宝樱噗嗤笑:“什么歪理?”
  他也笑,一下一下的啄她,眸光温柔的像水。
  等马车回到京都,也正当是黄昏,听说骆宝樱有喜,卫老夫人,何氏急忙忙就过来,何氏高兴的眼睛都红了,在路上就与卫老夫人说,是去庙里许愿得偿所愿了,要花大钱去还愿。
  卫老夫人叫她多添一份。
  两人走到厢房,骆宝樱忙行礼道:“原该是我来拜见祖母,母亲,结果相公偏说我劳顿了让我别动呢。”
  都没个晚辈的礼数了,哪里从横县回来都不要去请安的。
  结果何氏一叠声的道:“是该如此,你而今身子最是紧要的,别的还管什么?你现在啊就得好好养着,宝樱。”她坐到她身边,“你这是第一胎,不比生过孩子的,晓得吗?一定不能疏忽!”
  看起来比卫琅还要更紧张。
  骆宝樱好笑,她这怀着身子的都没有这般细致呢,他们一个个都担心的都不得了。
  卫老夫人笑道:“听你母亲的话,往后别来上房了,安心养胎,你母亲千盼万盼的……”说着一顿,心想也不能给这孙儿媳太大的压力,“一会儿请个好大夫再看看,我使人去骆家报信。”
  那横县的大夫自然比不得京都的,所以卫琅又请回一个。
  幸好结果是一样的。
  范氏,程氏这会儿也都在,范氏笑道:“我那回生彰儿,接生的是蒋婆子,不知道她现在还在做稳婆呢?”
  “早不做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卫老夫人一摆手,“而今最稳当的婆子是同德堂的一位女大夫,姓陆,年纪轻轻不得了,不止医术好,那接生本事也是一流,我等会儿使人去说一声。”
  “那么早?”骆宝樱惊讶,“我还要九个月才能生啊。”
  众人都笑起来,卫老夫人摇摇头:“瞧我这脑袋不好使了,是得晚些才能去请。”
  程氏看他们其乐融融的,心里不太舒服,这卫琅真是做什么都赶在自家儿子前面,官运不说,连生孩子也是,不像卫恒的婚事还没着落,她摇一摇手里的牡丹镶金纨扇,问道:“宝樱,大夫可说是男是女了?”
  这问题就不讨喜了,范氏看她一眼:“一个月未必能瞧得出的,便是大夫也不愿主动说。”
  程氏撇撇嘴儿,看骆宝樱垂眸不答,暗想肯定是女儿。
  其实骆宝樱是懒得理她,她也没有问大夫是男是女,又不是一辈子生一个,所以是不是男孩没那么重要,除非她年纪大了膝下还没有儿子,那可真的有些着急,大梁明文规定,等得一定年限,没有儿子是可以休妻的。
  长辈们又叮嘱几句方才离开。
  到得天黑,上房那里使人送来好些燕窝雪耳,而骆家人趁着月色,用完晚膳竟是一众都来卫家看她,整个院落满是欢声笑语。袁氏是过来人,与她叮嘱这个叮嘱那个,骆宝珠拉着她的手,说她闷得话,她天天与蒋婧英过来陪她。
  骆元昭,骆元珏与卫琅坐在外侧间。
  “妹妹年幼时身体不太好,病了一阵子……”
  卫琅晓得这大舅子是担心骆宝樱生孩子劳累,笑道:“已经不让她管事儿了,你放心,祖母连请什么稳婆都已经定好了,说是全京都最有本事的。”
  骆元昭就笑起来,回眸看向蒋婧英,她那妻子比骆宝樱娇弱的多,有时候抱着她就跟抱着迎枕似的,又轻又软,恐怕将来这也是一个难关,卫琅善解人意:“假使好,定然介绍于你。”
  听到这话,骆元珏忍俊不禁。
  瞄一眼这总是板着脸的二舅子,卫琅道:“你以后也一定能派上用场。”
  玉扇去世之后,吴季兰病好了,两家还是定了亲,吉日就选在明年三月,到此,骆家的几个孩子都有了归宿。
  骆元珏轻咳一声,不置可否。
  三房热热闹闹,到得很晚,才陆续离开。
  卫恒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听着刚才的喧嚣,脸色暗沉似夜,卫琅确实比他运气好,遇到柳娥这样的事情都能逃过一劫,现在还有了孩子,听说骆宝樱是被他一路从二门抱回来的,生怕她受到一点损伤。
  这大约是世上他最疼的人了,又怀了他的种,自然不一般。
  倒不知有哪一日,他失去她会如何?
  这是他的弱点,而卫琅的弱点还不止这个。
  他虽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可他无事一身轻。
  有亲人探望自然是好事儿,可骆宝樱轮番说话,此刻眼皮子都已经耷拉下来,才发现是比原先容易犯困,她招招手叫卫琅过来抱着她去睡,见她那么快就适应了,他由不得调侃道:“是不是去茅厕也得我抱着?”
  骆宝樱啐他:“没个好话,不过要真的,你肯抱吗?”
  他想一想:“也没什么,可以尝试下……现在要去吗?”
  骆宝樱狠狠掐了他一记。
  两人并头躺下,她仍是老习惯,脑袋压着他肩头,一只手搭在他胸口,半侧靠着他闭上眼睛。
  鼻尖闻到一阵阵幽香,垂眸看去,她很是安静,小巧的鼻头抵着她中衣,嘴唇没有口脂,红得不艳,却粉粉的,像花瓣,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真正是诱惑人。要按照以前,隔了好几日,便算是有昨晚上的缠绵,也远远不够,他早该把她压在身下。
  欲念像潮水般涌向全身,可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儿,又慢慢退去了。
  只留下平静的湖面。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右胳膊把她搂得更紧了一点,轻声道:“宝樱,是个儿子。”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是儿子吗?”
  “大夫说的,有九成把握,不过便是女儿我也喜欢,肯定像你。”他下颌抵在她额头,“兴许比你还漂亮呢。”
  “你说什么?”骆宝樱一下瞪圆眼睛,“怎么能比我漂亮?”
  卫琅扑哧一笑:“跟自己女儿都吃味,你最漂亮行吧?生几个都比不上你,真是……”他叹一声,“不过等你生下来了,准是比我还疼孩子,瞧瞧天下母亲,哪个不是这样呢,就你这会儿瞎嚷嚷。”
  骆宝樱嘟起嘴:“你管我怎么说,反正在你眼里,没人能比得上我。”
  “从始至终都是,你还怀疑这个?”他轻声耳语,“我最喜欢你,这世上最喜欢你。”
  甜到发熏的声音,她脸蓦地有些红,藏在他怀里道:“我也喜欢你。”
  一早该说的,现在终于说了。
  他笑起来,紧紧抱住她:“我一早知道了。”
  “也就现在,等孩子生下来了,我才不喜欢你了呢!”
  “嗯……我也是。”
  骆宝樱气得又打他。
  窗外月光洒落,温柔满溢,照人入眠。